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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你看,蓮子外面還有一層殼,去了便能吃?!?/br>夏日炎炎,雖在湖上也覺得暑熱,趙毓見到她的賽雪肌膚有些微微泛紅,鼻尖上還凝著小顆汗珠,忍不住摘了一片闊大的蓮葉遮到她頭頂,對上秦桑桑有些詫異的眼神笑道:“你給我剝蓮子,我給你遮陽?!?/br>秦桑桑這時有些羞赧,命他伸出另一只手,將蓮子盡數傾入他掌心。隨即她背過身,彎腰掬了一捧水撲在發燙的面上,抖了抖滿臉的水珠,清涼湖水褪去了暑熱也按下了面上的羞色,這才轉過身去。趙毓目不轉睛地注視著眼前的美麗少女,她的鬢發被微微沾濕,濃密長睫上還墜著水珠,叫趙毓莫名想起“水是眼波橫”這句,驚覺自己唐突不已,忙撤下了眼神。秦桑桑抬眼望了望他始終高舉的手臂,難得露出躊躇的神情輕聲問道:“你會不會覺得我沒有規矩?”問出這樣一句話她自己都有些驚訝,她秦桑桑何時是這般羞怯的姑娘了?但她又莫名忐忑,有意移開目光等待趙毓的回答。趙毓心跳如擂,一手舉著蓮葉一手捧著蓮子,失神了半晌方道:“我覺得你很好。這個蓮子還剝不剝給我了?”秦桑桑聞言笑了起來,如新荷初綻,那枚淺淺的梨渦格外惹人憐惜。她青蔥般的指尖捻起一粒蓮子,褪去外殼露出里頭的白rou,向趙毓示意道:“這就能吃啦?!闭f著便放回趙毓的掌心道,“你放下傘吧,怪累的?!?/br>趙毓微微搖頭:“不累,我怕曬著你?!?/br>秦桑桑聽著心里甜蜜蜜的:“那我剝完了你就放下來吃蓮子?!?/br>在太湖中泛舟,遠望山色空濛,近處芙蕖盡放,手心里是那個姑娘親手剝的蓮子。往后時有想起這一天,趙毓總不免想,為什么不早一刻晚一刻,偏那個時候他站在了那片岸上?東山之大,太湖之廣,為什么不在他處偏在這一處,叫他遇上了秦桑桑,叫秦桑桑遇上了自己?如今亦是泛舟,夜雨不息薄霧濃愁,眼見的是舊時月,難忘的是心底事。崔拂雪也在這秦淮河上失意過快意過,曉得這槳聲燈影催人心事的厲害之處。他站在趙毓身后同望著那扇窗道:“陛下還算坦誠,正是忍著不捉又舍不得放的道理。我同我家折葉歷過坎坷,頭一回的結契宴未成他離我而去,其實之后我便在朱園里暗暗打造了一個機關?!贝薹餮┯朴频纴?,神情平靜,但猶是難忘昔日心愿難成之時的偏執和冷酷,“我想過無數次誘他回來,困住他囚住他,叫他這一生眼里只能瞧見我一個人??晌矣质侨f萬舍不得的。他是江上風山間月,不該鎖在我辟的一隅中。正是因著這個念頭,我才越發痛苦難抑,因為我曉得我是那么愛他,愛到自傷也絕不能傷他?!?/br>思及往事,便是如今花好月圓志得意滿的崔拂雪也不由得嘆了一聲:“那次結契,我滿以為自己愛有所償,心里難得起了助人圓滿的心思,這才不顧你我之間的約定向秦丫頭透露了你的身份。我想著你既順利登極,前朝先不說,后宮中多一個女子總是無妨的?!?/br>趙毓摩挲著那塊錦帕緩緩道:“聽說你家的、那位折葉是桑桑的師兄,且二人十分投契,師門情誼深厚。你心里怕是醋吧,無須說得這么好聽。桑桑這傻丫頭……”他原想調侃一句,話卻哽在喉間說不出,半晌他輕嘆一聲,“三年前我同她再見面的時候,發覺她出落得更美了。她就是生得極美的,宜喜宜嗔,你送來的畫像全都及不上她三分姿儀。從前我在讓自己變強,在等她長大??珊髞?,我在等她變心?!?/br>三年前宮里辦了趙毓登極后第一次選秀,除選后妃嬪妾,另要為親王郡王等皇族擇妻。崔拂雪送了書信與皇帝,趙毓沒有將秦桑桑攔在宮外,而是叫她入了宮,見到了那些青春正好或將成為自己妻妾的女子。與她一道泛舟東山太湖上的趙夢池,一道賞絲竹品三白的趙夢池,一道暢游在青石長街忍不住牽手的趙夢池,不過是青稚回憶,是十五歲的秦桑桑心底難舍的少年,卻不是如今的趙毓了。“從前我愿她能念著趙夢池,如今我不愿她再念著趙夢池?!壁w毓伸出手觸了觸冰涼的雨絲,“我想大概是我早已不愛她了。我二人相忘江湖,才是正理?!?/br>“如有一日,她真的忘了你,倒也是福氣?!贝薹餮P起唇角緩緩道,“當年折葉出昆侖,他師叔極為看重他,又見他與秦丫頭投契,是有過撮合二人的心思的。當時秦丫頭正因武林大會出了風頭被一群好事之徒尊為武林第一美人,追求者無數,身旁更有這么一位風姿卓絕的師兄,她亦不為所動。我倒是偶爾會想,或許正因她是被嬌養出來的大小姐,所求無所不應,偏在你身上栽了這么大跟頭,才叫她堪不破放不下?!?/br>聽了這話趙毓問道:“你對岑折葉亦如是?”崔拂雪卻沉默了。半晌他方對趙毓道:“我實在看不慣你?!?/br>趙毓忽然大笑起來:“普天之下也唯你崔拂雪會這樣對我說話了?!彼麑㈠\帕收入袖中,“今夜敘舊便到此為止吧,見她無恙便好。進艙吧?!?/br>正在這時秦桑桑房內忽然又明亮了起來,遠遠望去還能見到兩個人影。趙毓面色冷了下來,崔拂雪亦是。兩人相視一眼,崔拂雪冷冷道:“你既說了等她變心,冷臉作甚?”趙毓微微覷眼回道:“我總要瞧瞧她變心在誰的身上?!?/br>崔拂雪暗想這身影他若沒看錯,便是自家的房子著了火了。想到這里崔拂雪朗聲道:“岑折葉!”燈火中兩個身影同時移到了窗臺,嘎吱的聲響后花窗被推開,一前一后的聲音回道“阿雪”“你怎么在”。窗邊立著兩個人影,燭火燈影中賞心悅目,崔拂雪沉聲道:“你們等我?!闭f著也不管趙毓,飛身凌波而上,縱躍點到了岸邊屋舍瓦檐,很快便隱去了行跡,顯然是進了院子。趙毓見狀寒聲道:“停船靠岸?!?/br>岸上窗邊沒了去接人的岑折葉,只剩下獨立的秦桑桑。秦桑桑倒沒了方才的慌張,大大方方地支著手肘靜靜地打量隨船漸近的那個人。雨幕之中這個眉目清冷的男子與她東山初見的那個十七歲少年大不相同。那時晴光瀲滟,她自船頭見到一個背手而立的錦衣少年。秦桑桑自小便覺得這天地間最疏朗豪邁的男子是她爹爹,行止瀟灑磊落,不羈卻痛快。而這少年明明年紀尚輕,卻作這副老成之相,必定是個無趣沉悶的性子。待近一些發覺少年眉目如畫,周身是溫文簡秀的氣韻,心道待會兒擒賊可不能嚇著這小公子,方出聲問話。少年怔愣的神情同他此前的老成姿態截然不同,她覺得少年淺淺的瞳色在睜大眼睛的時候十分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