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0
倒在爹爹秦惟懷里哭濕了半條衣袖。秦惟又心疼又無奈,朝著兩位新人道“我活大半輩子,怎么盡遇癡情人,我沒想讓桑桑這樣”。那是自然的,秦桑桑是秦惟嬌養長大的。余姚秦氏既是武林世家也是一方豪族,秦桑桑從小如珠如玉被捧著長大。論家世美貌武功,哪一樣不拔尖?秦惟想著這么個掌上明珠要什么給什么,她也就什么都不稀罕了,什么都放得下。沒想到人家稀罕當今圣上,放不下的是天子。秦惟原想著將來招贅女婿上門,可如今想招贅人家趙毓,那就只有上天入地造反一途,他這位盡職盡責的父親頭一回這么挫敗。秦桑桑選秀被趙毓攆出宮,已是知了了對方的心意,難過一陣平靜了許多,只是未免有一事未了一言未明的感覺。譬如她想問趙毓一句,若不想我等,說一句便好,為什么非要看我蹉跎這些年去撈鏡花水月呢?便是天潢貴胄生得高貴,便是天下之主了,總不能不講人世的道理。上回她在一群趙毓的準女人們面前不想和他辯,也怕梗著脖子和皇帝吵架讓全家腦袋搬家,隱忍著回了家。這回她是打定主意要和趙毓說明白??上С鰩熚唇萦裣人榱?。秦桑桑往昔是不信神神鬼鬼的,雖然她有個傳說中馬上要成仙的師祖,但只有自家人知道世上還未有rou體不滅的道理,生老病死方是正道。但這回玉佩碎得這么正當時,仿佛是在告訴她算了吧忘了吧。秦桑桑想,憑什么不是他趙毓親自來說這話,還要你個老天爺替你兒子說話?他就這么高貴,連舍一句話都不行?這時夜雨綿綿,秦桑桑支著手一邊漫無目的地挑燈芯一邊向外張望。雨簾之下什么都瞧不見,她起身推開花窗,細密的雨絲飄蕩進來落在臉上,她遠遠望去雨中秦淮猶是槳聲燈影舞樂不絕。她擱著手臂觀賞花船上隱隱綽綽的優美身影,想起自己也給趙毓跳過一支舞。這位大貴人望向自己的眼神是不是就同欣賞一場擲金得來的舞樂一樣呢?若真是這樣,這些歌姬舞姬是錢貨兩訖,糊口生意罷了。她倒是白白便宜趙毓了。哼,白白便宜他了!想到這兒秦桑桑又是氣悶。她想一個人十五歲的時候總是不懂事的,那會兒稀里糊涂愛錯了人雖說運氣不大好,但也不傷大雅。待她將來載入江湖史,人人敬一聲秦前輩,誰還管她小時候那些荒唐事?想著秦桑桑倒被自己鼓舞了士氣,摩挲著那枚鑲了金合上的玉佩暗想,往后就以你為鑒。思緒頓開之后這夜來春雨也顯得十分有情致了,她特地包了秦淮邊這片烏衣巷舊宅,就是想賞賞秦淮景。如今立在這窗邊有曲兒聽有舞看,很是不錯。她取了一壺茶一碟糕點,躍上窗臺一邊喝茶吃糕一邊聽曲賞舞,興起時鼓掌以和。半個時辰過去,離她最近的那條雕欄畫棟氣派非凡的畫舫已換了三批樂伎,想來這一夜花費不小。這哪是一條船,實則是個銷金窟。既如此,秦桑桑想著自己也蹭了半天人家請來的舞樂,理該分攤一二。于是她尋摸了一塊外觀華麗不會叫人平白起疑的錦帕,寫了些字再包進一錠銀子扎好,彈指射入人家的船舷。未成想那船上忽然涌出數排侍衛,其中有人高喊道:“暗器自那里來!”秦桑桑下意識閃避,已有羽箭次第射入房中。她猛地合上窗,聽著茶壺瓷碟落下碎裂的聲音,又是惹來一排羽箭。她不知眼下是什么情形,但是逃離此處要緊。正在這時忽然聽見方才領頭出聲的那人厲喝道:“停止放箭!”秦桑桑舒了一口氣,提起內力傳音道:“船上兄臺若有誤會,觀我錦帕所書便知。此事是我魯莽在先,也請兄臺無須這般警惕,以免誤傷人命?!?/br>金陵原是帝王地,王氣未盡,達官顯貴臥虎藏龍。她了然這船上必是什么要緊人物,猛地按了按腦袋暗惱:人家雇得起那么多護衛,還在乎這些錢,你客氣什么客氣!想罷秦桑桑開了窗,一邊笑吟吟地望向河上一邊拔去扎進木窗的羽箭,卻忽然笑容凝滯,掌心里攥著的箭紛紛落水發出悶聲。為什么趙毓會在這里?她伸手接了些雨水,絕無錯,這不是做夢。再看船頭傘下那個人,護衛們皆在雨中稍顯狼狽,他獨立傘下,從發絲到腳跟都是潔凈的。再瞧仔細點,他手里正攥著那塊包著銀子的錦帕。秦桑桑不知是羞是怒,砰得關上窗,隨即又砰得開了窗怒道:“你把銀子還我!”趙毓展了展那枚錦帕,揚聲道:“你既說了是分攤這船上花銷,為何又要要回去?”秦桑桑聽他說話聲調平平,忽然便冷靜了,正是,給出去的東西要回來作甚?我秦桑桑缺這點銀子?正這么想著她冷哼一聲:“我不妨再提醒你一句,此處是東晉謝氏故居,方才你手下肆意放箭,傷到了這屋子。是我莽撞在先,賠付人家的自由我承擔。但你們總該珍惜故物有所避忌才是?!?/br>趙毓問:“聽到了嗎?”他閑閑地一問,身側眾人忽然紛紛屈膝跪下應道:“遵命!”秦桑桑本還想奚落兩句,見此情形倒是無話可說了,便合上窗熄了燈。黑暗里她摩挲著那枚玉佩,想來自己再去糾纏過往也是橫生枝節徒增煩惱。她是江湖客,合該瀟灑縱情。若愛不成得不到,也不要去怨恨愁苦。想到這兒她摸了摸臉上濕跡,想來是方才飄雨所致,自去擰了帕子洗了臉躺到了榻上。窗外絲竹之聲依舊,與秦淮每一個夜別無二致。此刻佇立在畫舫船頭的趙毓望著那扇漆黑的窗問身邊人:“你說我夜探香閨,會有幾分可能被她打死?”他身側那人剛從畫舫內步出,聽了他的話緩緩道:“打死是不敢的,畢竟有顧忌??伤袀€家傳的點xue手法,又麻又癢不甚好受。萬望陛下三思?!?/br>趙毓笑著轉過頭去看著他:“連你也對我頗有怨懟,覺得我不該再回來招惹她,是不是?”這人正是崔拂雪,眼前雖是至尊,但他也不慣擺出什么恭謹姿態,還是實話實說:“連我都于心不安。她驕矜傲氣,自小與我較勁,劍法不及便練其他,是聽不得旁人說女子不如男的。你家的公主郡主雖身份遠比她高貴,卻未必有她活得張揚自在無拘無束。這片天地里困住秦桑桑其人的,不過是你趙毓一人而已。我一直想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不動聲色便圈住了這只漂亮驕傲的金雀,難免有些自得?”趙毓聽了這番逾矩的話笑意不減:“自你通了情愛一道,倒比從前多了一些趣味。我有什么自得的呢?忍著不捉又舍不得放。有時會想父皇既不疼我,那時何必開恩?”八年前皇子趙毓初封顯寧郡王,出宮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