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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要是仔細一點觀察,能勉強看得出男人年輕時也是個高大帥氣的模樣,只是現在頭發凌亂,骨瘦如柴,衣著臟污,濺著血跡,雙眼無神,加之送過來時身上還有一身酒氣,實在讓人不想靠近。被酒精侵襲了太久的男人看見他,嘴唇動了動,好像在思考要說點什么。紀北沒給他這個機會,自己搶先開了口。“真厲害。這次直接喝出血了來住院。要不要給你頒個獎,紀念一下這輝煌的一刻?”“你……”紀友強指著他開了口,聲音是已經被酒精燒壞掉的粗糲。他手上還掛著吊瓶,話說了一半先咳了起來,聲音刺得紀北耳朵生疼。紀北手邊就有一張凳子,他瞥了一眼,還是沒坐,輕蔑道:“我看隔壁床都有請護工的。要不也幫你請一個,讓你享受享受被服侍的滋味——哦,我忘了,你哪兒來的錢請?!?/br>也不怕他瞪自己,紀北說完后就站在原地,定定地看著男人。“說得像我兒子多厲害一樣?!奔o友強咧了咧嘴,“從小到大不讓人省心,上個學還愛找人打架,成績一塌糊涂,那我是不是應該也夸夸你?”紀友強反唇相譏。乍一聽上去,完全不像是父子的對話。按理說,一個上了點年紀,但凡有一點擔當的人,都會不屑于與自己兒子做這樣的爭吵,他們也許會覺得孩子不成熟,抑或是懶得管教……不過紀友強不一樣。也對。紀北唇角緊抿,要是紀友強有擔當,也不會是現在這個模樣。酗酒以度日、花錢如流水,要不是現在身體不行了,早年的暴力手段估計還能再用用。紀北也沒生氣,冷冷地笑了一下:“不太勞您費心?!?/br>“爸?!比缓笥趾翢o感情地吐出這個字。“不過菲菲好像挺厲害?也對,菲菲成績一直都好,將來也會比你有出息——”“你還好意思提她的名字?”紀北忍了又忍,還是打斷道,“我有沒有出息,跟你有什么關系?!?/br>“倒是你,”紀北頓了一下,“這次打算在醫院住多久?不曉得你兜里那點剩余的錢,夠不夠你付個住院費的?!?/br>紀友強看上去是想啐他一口,無奈身體還虛弱,這才勉強作罷。在紀北很小很小的時候,紀友強還不是這樣的。雖然性格的劣根性深埋著,但也會好好工作,回家關心妻兒,勉強稱得上一個好爸爸。夫妻倆的收入不能說富裕,可他也會時不時帶著他們出去玩。但好景不長,在長久的相處里,他的性格里卑劣的一面開始漸漸顯露出來。多疑,善妒,暴戾。最后眾叛親離。到后面母親忍受不了離開了,他變本加厲,賭博酗酒。紀菲長得像mama,在女人剛離開的一段時間里,紀北也記不清,他究竟有多少次,在看到紀友強想揮拳頭往紀菲房間走時,硬生生沖上去攔下來。那些拳頭,要么揮在他自己身上,要么……雙倍的揮在他自己身上。少年永遠不知道為什么父親變成這幅模樣,只是被動地承受著這種改變,走過兵荒馬亂的一半童年。再后來,收到的生活費穩定后,他自己跟meimei搬了出去,上學時住校,放假了租房。說來運氣不錯,高中后紀北就固定了一處房子,房東是個中年女人,說自己子女都在國外,又心疼他們兩人的遭遇,自己是個老師,每到放假房子就會空出來,正好租給兩兄妹住。房子不大,但家具電器一應俱全,房租甚至比市面上的都要便宜不少。雖然跟房東見不上幾面,紀北卻一直心存感激。至于紀友強,紀北其實不怎么關心,他自己閑著時會找點事來做,不過通常賺不到多少錢就不干了,拿著到手的工資揮霍一陣,今朝有酒今朝醉。也不是沒住過院,胃出血也有過,紀北年紀不到不能簽字,通常都是鄰居阿姨發現了通知紀北,紀北再打電話給自己早就嫁了人的姑姑,拜托她來簽個知情同意書,至于病情和后續,一概不管。紀北回過神,看著面前的男人。有時候他也想,活到這種地步,也算一種徹底的失敗了吧。他不想再多跟男人交流什么,也不知道這次又是因為什么病情入的院——估計又是喝酒喝多了,造的。紀友強又罵罵咧咧了幾句,即使病房門關著,有些不堪入耳的話還是漏了出去。紀北覺得又氣憤又丟人,還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悲哀。他沒再忍耐,推門出了房間。紀北的姑姑半小時后終于姍姍來遲,她其實一點也不想管紀友強的事,可紀北畢竟還沒有成年,出于同情,還是回來簽了個字再走。這次也一樣,她來了以后皺著眉頭進了醫生辦公室,沒關心任何病情,只是輕車熟路地動筆簽了那一沓入院的基本文書,看也沒看別的,簽完就放下筆離開了。推門出來時,看到了立在一旁的紀北。她嘆了口氣,象征性地關懷了幾句,就離開了醫院。紀北看著這位并不熟絡的親戚的離開,心里早已習慣了,沒什么波動。畢竟事情不是發生在自己頭上,是永遠無法感同身受的,又為什么要逼迫別人施舍一點可憐的同情呢。今天畢竟晚了,有些檢查結果也要明天才能出來,跟護士溝通了一下,留了自己的電話,出了住院部的樓,在醫院大門口站了半晌,不知道該去哪里。他也沒打算把這事兒給菲菲說。又不是第一次了,沒必要。紀北掏出手機,這才看到一小時前聞澤曦給自己回了一條消息。——好。那我也正好有點事,晚一點回來。紀北嘖了一聲。不過是一間并不寬敞的宿舍罷了,條件也算不上特別好。怎么他倆過的跟同居一樣。紀北后知后覺地發現“同居”這個詞的曖昧性,又想到聞澤曦打一開始就承認了自己取向的問題,此刻臉上的表情實在說不上好看。想到聞澤曦還沒回去,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