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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子中的老人,還是原來的樣子,老態一分也不曾減少。原來不過是自己妄想,什么洗髓換骨,不過都是假的罷了。給了人希望,卻又絕望,這本是世間最殘酷的事情。眼淚不停地往下流,孟將然很少哭,他的師父把他教成一個固執而驕傲并且記仇的人。“任何時候不要哭,別人怎樣對你,你就要怎么報復回去?!边@是孟五教給孟將然的,但是他現在實在忍不住了。說書人說書的聲音從二樓傳來。“都說那陸流觴十分命好,得幸娶了那天行宗嫡傳弟子孟將然,孟將然去世后,又得了一方嬌妻。卻不知其中秘事。天行宗嫡傳弟子是孟五辛苦尋得,數百年來,沒有覺醒的幾乎只有孟將然一個。說得難聽些,少了那練功的爐鼎,也少了那靈根及其聰慧的子息,十分可惜。這林瑾雖是好,但是與那孟將然卻是差了不知十萬八千里?!?/br>“說到這孟將然,或許對于在座的一些年輕俠士來說,孟將然只是傳說中的人物,但是老朽卻有幸見過一面。少年時代的孟將然雌雄莫辯,真正擔得上‘色絕天下’四個字,我還聽聞啊,”說書人臉上露出一個神秘的表情,“這天行宗的弟子,若是覺醒,雙修之后容貌會更加秀麗。那個時候,老朽就想,不過幾年后,這少年那臉可就不得了了,只是……”說書人嘆了口氣,“可惜啊可惜!”孟將然跌坐在樓梯轉角處,沒有人知道這頭發斑白、形容枯槁的老人竟是四十年前赫赫有名的孟將然。癱倒在地的孟將然聽到這說書聲提到自己,驀地抬頭,只見樓梯上的茶樓里坐滿了各種形形色色的人,孟將然只看到他們的背影,黑壓壓地將他隔離在這個世界外。原來現在的孟將然,只活在故事里。“失了絕色無雙的孟將然,娶了林瑾,林瑾卻不得陸母孟元執喜愛。孟元執與孟將然乃同門,這孟五幾十數百載才得一徒弟,自然親厚,這不承認林瑾也情有可原。由這一段,突然又有些感慨。當年陸流觴對孟將然的寵愛可是天下皆知,這人心易變,孟將然死后沒多久便有了新歡??蓱z孟將然薄命,若是他今日還活著,或許會覺得還不如死了好?!闭f書人道。活著還不如死了好!這一聲卻是直直地落在了孟將然的心尖上,這樣子的他,真不如死了。說書人說完,引來了下方賓客的感嘆。“孟將然已然年老,陸掌門等到他去世后才娶林瑾,也算是仁至義盡了?!?/br>也有那替孟將然說話的。“孟將然也是可憐之人!”“陸掌門名門正派,也是一個薄情之人??!”“遇人不淑,有眼卻瞎,孟將然本就活該!”一片嘆息聲中,一個聲音顯得十分突兀。聽得這一句,眼睛渾濁的孟將然突然覺得莫名熟悉,勉強撐起一口氣,往樓梯上爬了幾步,便見了那說最后一句話的人。那男人手里拿著一柄劍,穿著藍色的束腰長袍,生得俊俏,一張嘴巴卻十分毒。先是一陣寂靜。“這孟將然已經這么可憐了,兄臺何必這般刻???”過了一會,才有人反駁道。“火行宗曲青衣?”有人突然驚呼出聲。認識曲青衣的人少,但是卻無人知‘曲青衣’,火行宗掌門的親弟,曲青衣也是那修真的奇才,在火行宗修為僅次于掌門,也到了結丹期,曲青衣雖是青年模樣,但是也有七十余歲,自然是德高望重。青年轉身,便往樓下走去。那些話將孟將然從強烈地尋死意識中拉回來。曲青衣,還是一如從前討厭自己,遇見他,偏偏都是在這般落魄的時候。但是他的話卻并不會讓孟將然傷心。他的確活該,選了陸流觴。這世間,多活一日,便多了變數。孟將然呆呆地看著從自己身邊走過的身影,那人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一雙薄唇緊緊抿著,有些不快。孟將然卻是一眼認出了他,他還是四十年前模樣,那個討厭自己的青年已經長成了火行宗的長老。當年孟將然因意外與陸流觴分開,正是落魄之時,青年一臉鄙夷地看著自己。“長得難看,根骨一般,毫無修為,連蠻力也沒有幾分,還有些妄想癥?!?/br>“你這般丑,扁著嘴就更加丑了?!?/br>“你這名字聽上去有幾分耳熟,想必叫這名字的也十分多。人普通,這名字也十分普通?!?/br>后來陸流觴找到自己,將自己緊緊地抱進懷里,視若珍寶。青年目瞪口呆,似乎完全沒想到在他眼里一文不值的人居然有人喜歡,呆愣了許久,最后冷哼了一聲,揚長而去。第7章初見成效那是一起破敗的院落,大門前已經長起了一人高的雜草,高高掛著的牌匾半個已經掛在了半空中,那牌匾上的字也看不清了。孟將然踏著雜草走了進去,一陣哭天搶地的聲音傳來,越往里,那哭聲更強烈。拐了個彎,便見三傻滿身是泥地坐在那里,手里還握著那個泥人,鼻涕和眼淚將那張臉完全糊住了。“壞人,壞人!”三傻抽噎著哭道,“壞人弄壞了我的泥人!”“這三傻是越來越傻了?!痹鴽_天辮的強壯青年搖了搖頭道。“師……師……父,三傻……癡……癡……”老頭一個拐杖甩到了二頭的臉上:“還吃,你就知道吃!吃的那么壯作甚!先把這傻子哄乖了,哭的煩死了!”“乖,三傻,哥給你唱歌?!摈詈诘臐h子靈機一動道,說完便清了清喉嚨。孟將然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老頭又是一拐杖落在大頭身上:“你再唱要把老朽唱死了!那么大個子,天天知道唱歌,還唱的那么難聽!”大頭委屈的站在一邊,強壯黝黑地漢子扯著衣角,委屈道:“師父,唱歌是我的夢……”又是一拐杖,大頭便不敢說話了。孟將然看著這一場鬧劇,但又無法再置身事外,只能往前走去。三傻似乎明白了完全不能從那三個人那里得到安慰,完全把孟將然當做最后一絲希望,見到他,便撲了上去,兩只手抱著他的一只腳,然后抬起那張鼻涕眼淚模糊了五官的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