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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自威,長者風范十足。“師叔,”年輕男子身著弟子服侍,身材高瘦,從門外走進來便跪倒在老者面前。他面目端肅而充滿崇敬,神色卻有些惶恐。“如何?”老者問道。“謝花樓已經都把消息散出去了?!蹦贻p男子有些吞吞吐吐:“師叔……這、這恐怕……”“文宣,成大事者,須學會舍得。文謹和他師父澄遠老道的性子一模一樣,指望他一雪前恥重振棲靈山,根本是天方夜譚。你可知道,以無為之治,早已不能保住這點祖宗的基業了?!崩险哒Z重心長道。“可是,這樣……文謹師弟他……”“不必說了,你下去吧?!崩险叽驍嗨?,揮了揮手。他雖已過半百,可是,有個夢,他已做了四十年。那天,原本天氣晴好,他與幾個師弟照舊去凌寶峰打掃祠堂??墒呛鋈灰凰查g,莊嚴的太清殿,巍峨的山門前,乃至樹木花草,盡皆染血,如同人間煉獄。滿地的死尸,有昔日交好的同門師兄弟,有寬宏慈祥的長老……甚至,他看見了對他視同己出,傾囊相授的師父。師父已經奄奄一息,寶藍道袍上橫亙著觸目驚心的刀傷,正汩汩往外流著血。血流著流著就流滿了他一身,之后仿佛到處都變成了血的顏色,他的眼里,除了血,什么都看不見了。蕩塵閣,血砂門……老朽澄觀庸庸碌碌五十載——愿用余生,換一場血債血償。☆、第九章一杯一杯復一杯,云少康自打進了酒館,就一言不發,只喝酒。雖然酒是兌了水的劣酒,可是喝多了,也會醉。文謹坐在對面一言不發地看著他,不知該怎么開口去勸。若說對羅閣主的景仰,江湖人人皆有??墒?,哪怕是那個站出來說話的雪山派弟子,在聽到這一系列的往事后,最多也只是帶了幾分失望和慨嘆而已——斷無一人像云少康這樣,抑郁到借酒消愁。“別喝了,”文謹看他又倒空了一壇酒,起身奪了他的酒碗。“那……你替我喝?”云少康已有些醉了,撇嘴一笑滿含不屑和逗弄。“那你告訴我,為什么要喝?”文謹沉下臉道。“江湖滿地,所寄不同。我單是以酒寄,如何?”云少康答得輕狂疏慢。“親朋飲宴,知己相交,以酒助興;古人胸中有塊壘,故以酒澆之;最下等的,便是,舉杯消愁愁更愁。你是哪種?”文謹詩書讀得并不多,此番卻是較上了勁兒。“今宵擬酒圖一醉……只求一醉,別無所求?!痹粕倏等酉略?,吆喝道:“老板,再來三壇酒,多拿一個碗來!”“好嘞!”“你若真想知道,與我共醉即可?!痹粕倏笛壑械某爸S神色更濃。他平日憊懶無賴,搭訕攀親,總是一臉賤兮兮的笑容。唯有酒至三巡,才露出些鋒芒,教人不能直視。文謹卻覺得,也許醉酒的云少康,才是真實的。脫了無賴的表皮,睜開那雙總是笑成瞇縫的眼睛,放誕輕狂,豪邁不羈。冷眼嘲世人,一醉了乾坤。他緊了緊手中從云少康那里奪過來的酒碗,忽然也有點想嘗嘗……一醉解千愁,到底是個什么滋味?后來云少康如愿醉倒,文謹只得半架半抱著他去找客棧。一路接受路人訝異的目光后,終于到了家小客棧前。“店家,我要兩間房?!蔽闹斦f完,轉念又想到,云少康醉成這樣大概要人照顧,連忙改口道:“不,一間就可以了?!?/br>掌柜的看這倆人隨小二上樓,云少康醉的自己走不動,幾乎是由文謹抱上去的,心下嘖嘖道:這兩兄弟感情真不賴。回了房,文謹吩咐小二打了水上來,給云少康擦了把臉。云少康這回醉得悶悶的,醉了就睡,一句胡話都沒有,倒是安靜得很。就是期間老是吐,吐了文謹就得收拾,地板不知抹過幾回,才總算睡實了。大早上云少康醒來,頭痛得像是被賊洗劫過。他翻個身子,一伸手就摸到個腦袋。趴在床邊睡著的,不正是照顧了他一宿的文謹?晨陽給文謹的身影鍍了一圈溫暖的金色,繃緊的衣衫下,脊線看得清清楚楚。文謹的臉少了醒時的嚴謹自律,嘴角無意識彎起的弧度看得他心里癢癢的。云少康此時想著的,一是“腰真細”,二是“不知道他笑起來該會多好看”。他想著想著,臉上便不由自主露出點猥瑣的笑容。文謹一醒來,撞入眼的,就是云少康這猥瑣的笑容。他睡得迷迷糊糊的,怎么也沒意識到,自己現下正是被這無賴猥瑣的對象。“喂,你笑什么?”云少康全無被抓現行的自覺,臉上笑意更深:“你睡相不錯?!彼f著話,臉也越湊越近,大有輕薄之意。文謹見狀忙不迭就往后退,也沒管后面路況如何。手忙腳亂地退著退著就絆到桌腿,一個趔趄就摔了個四腳朝天。桌上的茶壺被這么一撞,不偏不倚掉進他懷里,稀里嘩啦澆了他一身的涼茶水。文謹眼看水越流越多,衣衫都要濕透了,下意識就把汩汩流著水的茶壺往外掀,也來不及管茶壺在他這一掀之后還能健在否。清脆的一聲“乓啷”響過,茶壺碎了個干干凈凈,一地殘骸凄涼地等人拾掇。云少康坐在床上,看著文謹一連串地出丑,不光動作滑稽,表情更是像打翻了染缸一般,前所未有的豐富多彩,忍不住大笑捶床。“不許笑!”文謹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衣上的茶水,惡狠狠地瞪著云少康。卻因為窘迫紅了臉,一聲怒喝氣勢全無,反倒嗔怪的意思十足,云少康笑得更厲害了。“喂,叫你不許笑……”文謹面上更掛不住了。“過來,”云少康勉強忍住笑意,向怒發沖冠的文謹招了招手。文謹“哼”了一聲,雖沒好氣,還是應言往前挪了幾步。“再過來點?!痹粕倏祿P了揚下巴,眼睛又笑成一條縫。文謹走回床邊,氣鼓鼓地看著云少康。云少康身子往前一探,從他衣襟上拈了一物,捏在指尖在他眼前晃了晃。是一枚泡開了的爛茶葉根兒。文謹一雙眼只盯著地看,恨不得把地看出條縫來似的:“我、我叫小二來把這碎瓷打掃了?!?/br>“恩公且慢,”云少康笑嘻嘻地拉住他:“你衣裳還濕著呢?!?/br>云少康說罷跳下床來,打開房門叫道:“小二!”意料之中,二人結賬之時,黑心老板給那破茶壺的身價一漲又漲,開口就要五兩銀子。云少康則是據理力爭旁征博引,加上時不時撒潑耍賴。雙方你來我往討價還價了好半天,終于老板先扛不住了,痛心疾首道:“行了行了,三十文就三十文,算我白送了成不?”“別呀,三十文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