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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痛打!可是張老板有錢有勢,把我送進了大獄里……”小兵們氣得揎拳捋袖,要替老夏打死惡人。程鳳臺覺得老夏當街痛打張老板,大概未必是真,窮與富斗吃了大虧這錯不了。老夏說道:“大家靜一靜,靜一靜!我明白大家的正義感,咱們啊,窮苦人疼呵窮苦人!可是,打死一個張老板,還有陳老板王老板;打死一個李司令,還有吳司令鄭司令。世上的軍閥資本家千千萬,只有粉碎階級,才能徹底拯救老百姓脫離苦海!”這個粉碎階級的論調,程鳳臺在察察兒嘴里聽到過,預示著他們兄妹之間的第一道分歧,頓時心里不痛快起來,向曹貴修說:“要論資本家,我也是資本家??催@意思是要粉碎我?”曹貴修臉色也不好看,曹家正是從軍閥發跡,拉壯丁賒人命的事情沒有少干,喊來副官吩咐道:“叫老夏說正事!別搞到自己人頭上來了!”副官前去傳達命令,老夏側頭聽了,回轉過來改下話風:“當然了,事分輕重緩急,現在我們的首要敵人是日本,要結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哪怕他們是軍閥和資本家?!?/br>程鳳臺聽明白了,合著是打算先團結他,再消滅他,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還好下一幕戲開場,也容不得他犯嘀咕了。后面的劇情比之前那兩段精彩得多,主角夏老三為哥哥復仇不成,落進冤獄。在獄中半年,夏老三結識一位滿腦子新思想的智者,有幸聆聽許多真知,好比被仙人點過指頭的一塊頑石,就此開蒙。在智者的引導下之下,夏老三出獄后苦心讀書上進,教書育人,一直到日軍侵華,智者死于戰火,夏老三冒險斂尸祭奠恩公,之后拋家舍業投筆從戎,獻身于抗戰。人物鮮明,劇情曲折,居然有點基督山恩仇錄的味道,堪稱是程鳳臺看過的一流話劇,于是也忘記了自己可能被消滅掉的隱患,熱絡地和曹貴修議論故事。曹貴修得意地說整本戲都是老夏獨自一個人編的,程鳳臺笑道:“夠在大城市當個編劇了?!辈苜F修不以為然地反對:“編劇能有多大點出息,他在我這,出息大了!”看得出來老夏在隊伍里威信很高,負責著思想建制,程鳳臺卻覺得這個人才華之外,言語十分蹊蹺,他是和“那邊”打過交道的,領略過“那邊”的風格,猶豫了一下方才低聲說道:“有一句話,我說錯了大公子別罵我?!辈苜F修點頭:“小娘舅請說?!背跳P臺說:“這個老夏,看著有點兒……”程鳳臺一砸嘴,很難形容似的笑了:“有點兒赤化??!”曹貴修仿佛很榮幸老夏的身份被識破,臉上越發得意起來,笑得程鳳臺毛骨悚然。曹貴修違背父命去抗日,已經是一樁大事,如果投共,那又添了另一樁大事。程鳳臺當時就坐不住了,曹貴修連忙按住他的手:“小娘舅放心!就是借他點精氣神,絕不許他在隊伍里搞動作?!庇中Φ溃骸扒瓣囎游铱戳怂麄儾簧贂?,要論整風提氣,我們是差遠了,還得向人家學!不吃苦,沒決心,打不了仗。人家是真能吃苦!”為什么國軍隊伍的風氣比赤化分子差遠了,曹貴修不去細想究竟,只粗暴的復制那一套教化模式,是否高明不知道,短期來看,收效甚好。程鳳臺既不是教育家,也不是軍事家,叮囑幾句要謹慎的話,也就不再多說什么了。散戲之后程鳳臺與手下人回鎮子里歇下不提,第二天一早告辭啟程,曹貴修過來陪一頓早飯,老夏也跟著一起來了,考校過臘月紅的功課后,兩手搭在臘月紅肩膀,把他推到曹貴修跟前來,夸獎道:“師長!這是根好苗子!我說一晚上認十個字就很不容易,他認了能有三十多個!您要看不中他做副官索性就給派給我吧,我這正缺幫手,這么聰明的孩子,機靈勁兒的,教上一個月就能干活了!”曹貴修舉筷子擺擺手:“少打我的主意!那群當兵的都是豬腦子?我的人就這么香?”程鳳臺聽見這一句,就知道臘月紅的前途靠譜了。曹貴修果然轉頭說:“臘月紅這個名字忒風塵氣,你本命叫什么?”臘月紅搖搖頭,他是貧家之子,從小貓兒狗兒的叫著,本姓都忘記了?!澳歉倚瞻??!辈苜F修掰下一塊饅頭,一邊吃一邊說:“你從商老板院子里出來的,這又是四月份,就叫曹四梅?!辈芩拿凡挥萌颂狳c,歡快地應了。飯后趁早,曹貴修一直把程鳳臺送出鎮外,兩個人反復確認了未來那樁大事的細節。程鳳臺笑道:“說不想出國,鬧到最后,還是得走?!辈苜F修說:“也不一定,曹司令哪天真的叛國了,日本人大概封個皇商給你當當?!背跳P臺說:“饒了我吧,真有那天,我就更得走了!”曹貴修默了一默,友好地搭著程鳳臺的肩:“不管事成事敗,我不會連累小娘舅?!边@句話程鳳臺聽過算數,并沒有當真相信。坐到車子里面預備上路,曹四梅也不說來答謝程鳳臺從中成全,與程鳳臺作別,全像不認識似的站在曹貴修身后,立時立刻入了副官的戲,可見是個過河拆橋的無情人。程鳳臺本來和曹四梅也沒什么說的,見他這副派頭,偏要喊他過來敲打兩句,道:“小唱戲的,你在水云樓真沒學過字?平時是誰在后臺念報紙給商老板聽的?”曹四梅臉上一窘,慌張地朝后看一眼,怕給曹貴修聽見了。程鳳臺沒有多余的話,冷笑一笑,便讓老葛開車走了。車子開出縣外,一路上順風順水的,但是兩個大伙計竊竊私語之外,屢屢回頭,偷眼望一望程鳳臺,像是有難言之隱。程鳳臺閉目養神巍然不動:“有話就說,怎么鬼鬼祟祟的?!?/br>“二爺,興許是我們看錯了,您別當真?!逼渲幸粋€大伙計猶豫道:“我們看著曹大公子軍營里有幾個兵,很像當年劫了我們貨的軍匪?!?/br>程鳳臺猛然睜開眼:“看仔細了?”大伙計說:“那幾個兵見了我們就低頭躲開了,后來沒再出現過?!?/br>程鳳臺大喊一聲停車,前后一忖,曹貴修要掌握程鳳臺的走貨路線和時間,那不費多少力氣,因此勾連外人朝他下手,也很容易。難怪曹貴修過去對他不假辭色,但從曹三小姐結婚后就變了態度,婚禮上還給他立正敬禮呢!這是給他敬禮嗎,這是在給錢敬禮??!程鳳臺想到這里,氣得牙癢,倒不是心疼損失的錢,是氣曹貴修不該謀了財又害命,打死他得力的伙計??墒鞘虑檫^去這幾年,現在兩人又屬同盟,再去調頭找晦氣,好沒意思,招呼老葛重新上路,對兩個伙計輕描淡寫的說:“這事我知道,那一支劫貨的部隊去年教大公子收編了?!被镉媯冃乓詾檎?,沒有追問。程鳳臺窩在汽車里忿忿地想道,本來冷眼看出曹四梅不是個安分的人,怕給曹貴修找了個麻煩放在身邊,現在看來,這倆人一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