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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道:“姨父聽見我參加日本法西斯,非常失望,要與我斷絕關系。姨母急得病了,我想回法國去看她?!?/br>商細蕊怔怔盯著他:“別說了,我真聽不見,我要說的都說完了,你回去吧!告訴你實話聽,前陣子你偷偷來臺下聽戲,哭得厲害,孩子們眼尖瞧見了告訴我來,我就認出你了。你沒臉見我,我也沒意思招呼你。本來咱倆也沒多深的交情,以后就別見了?!?/br>雪之丞哭得抽氣兒,握住商細蕊的手抵著自己額頭:“商,非常抱歉,這一切災禍都是由于我的存在。你是東方不可隕落的戲曲之神,我愿意以生命的代價恢復你的聽力!”程鳳臺看到這里,一陣雞皮疙瘩,這小子演話劇呢在這!得虧商細蕊聽不見!雪之丞說得激動,竟去痛吻商細蕊的手指,這里面當然不含有任何綺念的成分,純粹是西洋人的做派。商細蕊扮妝后,倒是被洋鬼子當做女孩子行過幾次吻手禮,每一回都是受驚和羞憤,此時哎呀一聲站起來,手指使勁蹭著長衫,企圖抹掉那份觸感,憤然道:“你給我放正經的!不讓你說話你就啃我呀?!”程鳳臺看不下去了,上前薅住雪之丞的領子拖起來,拿蝶釵往他懷里一塞,斥道:“出去!”雪之丞按住胸口的蝶釵,紅眼睛紅鼻子的茫然地望著商細蕊。程鳳臺懶得與他廢話,高聲向門外嚷嚷:“你們吃閑飯的?現在是什么時候,還敢讓你們班主和日本人打交道?”大圣帶著孩子們連忙進來把雪之丞轟了走,楊寶梨聽了半天壁腳,已經看穿雪之丞的為人,便要甩幾句閑話欺負欺負日本人:“這位先生,您快走吧!我來水云樓好些年也沒見過您的尊面,咱們唱戲唱得好好的,怎么你一露臉,就給班主帶來這么大的禍?百八十口的飯碗全得砸在您手里!我要是您啊,我不好意思上這兒哭,我回家蒙著被子哭!”楊寶梨說著,做出一個攆狗的手勢:“走吧走吧!別再來了!??!來了兩回就要耳朵,再來就該要命了!”雪之丞幾時受過這番奚落,臊得臉通紅,一步一跌捧著蝶釵走了。大圣給程鳳臺倒茶,堆笑解釋說:“一清早的這小子堵著門號喪呢!說啥也不走,聽不懂人話!那幾個伶俐的都不在,想著請班主拿主意,趕巧班主耳朵不利索,一接電話也不問究竟,就來了……”程鳳臺不動茶杯,皺眉看一眼手表道:“我這幾天出趟門,你們看緊著商老板!”他手指一點大門:“這種事情絕不能再有!不但日本人要嚴防,那些不三不四的什么貝勒,不許進后臺!弄得后臺比市集還亂!”大圣心想這樣急赤白臉的看管著爺們,叫您一聲班主夫人可真沒叫錯!面上點頭哈腰的應承了:“再來我都都給一棍子打出去!”雪之丞一攪合,程鳳臺也沒時間和商細蕊多說,大聲道:“我走了!過兩天回來!”商細蕊眼睛盯著程鳳臺的嘴唇,讀懂了他的話,一點頭:“等會兒,我有話和你說?!币贿呄虼笫ヒ粨]手,大圣帶著孩子們很識趣的出去了,在門外議論說:“二爺今天怎么了,這么大氣性!”程鳳臺走向商細蕊,還差兩步,商細蕊拽著他領帶牽過來:“早點回來,你回來我唱小鳳仙給你聽!”說完,照著程鳳臺嘴巴腮幫子嘬了響亮的兩口,然后也朝他一揮手:“行了!去吧!”自己坐那專心調制粉墨。程鳳臺摸摸臉,露出一點笑。大圣他們就看見程鳳臺陰郁著臉來,緩和著臉走,打趣道:“瞧瞧!這是吃了咱班主的好藥了!”程鳳臺看出來商細蕊是比前些年有長進不少,本來嘛,這個年紀的青年,一年比一年像個人樣,商細蕊在場面上混的,見識多,眼界寬,更加日行千里。過去為了姜老爺子當眾申斥,商細蕊如何的輾轉反側寢食難安,甚至要避走他鄉散心。如今面對耳疾這個無解之題,比當初丟了面子不知嚴重多少倍,哭過鬧過心灰意冷過,時日久些,竟像是逐漸自釋了,并沒有一味消沉下去,聽不見的時候給孩子們說說戲,擺弄擺弄頭面顏料,也挺自得其樂,他是沾上點戲就能活的一條魚。程鳳臺和兩個大伙計以及臘月紅在路口匯合了一同出城。臘月紅短衣長褲,兩手空空,特意剃光了頭發,比唱戲的時候精神多了。坐進車里,程鳳臺問:“一點貼身的物件都沒有?”臘月紅挺不好意思:“我不用,反正兵營里發四季衣裳?!?/br>程鳳臺點點頭:“后來脫班的錢從哪兒來的?”臘月紅低聲道:“找我師姐湊上的?!?/br>為著臘月紅辭戲,商細蕊沒少發脾氣,合條件的副官也不只有這一個,程鳳臺不愿觸霉頭,袖手旁觀一點忙都沒有幫臘月紅,由他自尋生路。今天看見他寒酸,本想幫襯他兩個體己錢,聽到這句答話,扭頭看一眼這孩子,很覺得意外。薛千山再有錢,落到十姨太手里的就有限了,水云樓的違約金不是一筆小數目,這一挖,二月紅的積蓄全被挖空不算,大概還要借貸典當一些才能湊齊。臘月紅待他師姐情深義重是真,關鍵時候,舍得朝他師姐下手也是真,是個厲害人。車子行走半日,程鳳臺身上有坂田的路證,走大路走得不慌不忙,見到村莊便想停下喝水吃飯歇戲一陣。一名大伙計說:“二爺略等等,我先去看看?!贝蠡镉嫼芸旆祷?,神色僵硬地說:“村里沒有人了,往前走吧?!边@樣路過了三四個村落,居然無一可駐足的。臘月紅不知這些村子里發生了什么,好好的怎么就沒人了呢?沒人就沒人吧,借灶頭燒點熱水總行吧?臨近黃昏,前頭又出現一個村子,低矮的墻,依稀可見灰黑的屋頂。程鳳臺說:“停車,我走兩步撒個尿!”兩名大伙計只得依著他,下了車,根本也不用探問人跡了,小村子近看全是被火燒過的殘頹,圍墻哪是低矮,原來是塌了,屋頂也是泥磚被煙火熏黑的。村子邊田地長滿雜草,開著一朵朵很香的白花,程鳳臺背轉身子木然地朝田埂里撒尿,心想:人都殺光了。中國人快要給殺光了。臘月紅從小在戲班里長大,只在幾個大城市周旋,這方面缺乏見識,趁人不注意,往墻內探頭探腦的。這一看,失聲尖叫出來,一屁股跌到地上,手指著墻內臉上刷白。墻內撲落落驚飛一群烏鴉,烏鴉仗著勢眾,并不飛遠,停在村頭的老樹上胖而兇狠地盯著人。程鳳臺走過去垂眼一看,退開兩步一嘆氣,讓伙計們搬來稻草與木板將尸骨掩蓋了,自己靠在汽車邊上等。遠處是融融的夕陽,周遭草木茂盛,鴉雀叢飛,村莊已成鬼冢,這一路行來,偌大河山仿佛只剩下他們這幾個活人。程鳳臺一行人第二天中午到達曹貴修的駐地。曹貴修會享受,挨著鎮子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