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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地出主意:“老姜爺!咱們都看得明白著呢,這擺明了就是yin戲!有人就是繃著面子,死不認錯而已!要我說,驢不喝水強按頭,按在祖師爺跟前磕了頭,就是給還給貴師門一個清白了,還非得他嘴里服嗎?”說著朝姜家的徒弟們遞了個眼風,徒弟們瞅著姜老爺子示下,姜老爺子紋風不動,仿佛默許,幾個徒弟便躍躍欲試了。鈕白文急喊了一聲:“太爺!這可使不得??!”然而也沒有人理睬他。眾戲子都把眼睛瞪得老大,商細蕊今天要是被扣著磕了頭,丟臉就丟慘了。商細蕊渾身一緊。杜七一出會館,就氣呼呼的把油門滋得老大,一溜煙開車回家了。程鳳臺始終都在外面等著商細蕊。天上一會兒飄點雪,一會兒刮點風,把程鳳臺都凍成冰糕了。有什么社稷大事能談兩個多鐘頭,還沒人出沒人進的毫無動靜?程鳳臺一時怕商細蕊吃了眾人的虧,一時怕商細蕊驢脾氣發作起來,把里面的同行殺了個干干凈凈,心里沒找沒落的。老葛看著他一會兒車里坐著,一會兒車外站著,來回那么倒騰,實在教人鬧心,給他買了兩包駱駝煙抽。程鳳臺拆開一包抽了一口,忽然下定決心,管他里面怎么樣,把人帶走得了!推開車門再一想,他對他們梨園行的深淺也不了解,闖進去,闖出什么話柄子怎么辦?愁得又點起一根煙。幾個姜家徒弟朝商細蕊圍過來。商細蕊把戲服卷了一卷夾在腋下,拉開工架瞅著他們幾個,斷喝道:“我看誰敢動我!”他已經想好了,只要對方一動手,他就不管好歹的先打了再說!姜家一心要欺人太甚,那就把事情鬧大好了!大不了他也不在北平混了,他找江河月搭戲去!要能打殘幾個姜家人,還是他賺了!就在這個時候,下座中忽然爆出一聲戲腔:“哎呀!刀下留人!”李天瑤離座起身,拂了拂袍子。從一開始,李天瑤就不斷地鬧點怪動靜出來,他本身也是沒溜兒的性子,有一出沒一出的,商細蕊是個真瘋子,這就是個裝瘋子,歇不歇發作發作,眾人都不以為忤。李天瑤走到商細蕊面前作了個揖,用京戲里道白的聲腔念道:“啊商老板!不知這件衣裝,能否與在下細細看來?”商細蕊都被他窘傻了,那么嚴肅的氣氛里,這鬧的是哪出呢?商細蕊收起工架站直了,傻乎乎地給他回了個禮,然后手忙腳亂把戲服展開給李天瑤看。李天瑤一邊看,一邊嘴里嘖嘖作聲,哎呀哎呀的,還假裝捋他那根本沒有的髯口,捋得搖頭晃腦。姜老爺子見多了梨園行里的幺蛾子,絲毫不以為驚奇,冷笑道:“看來李老板是有高見了。您看著,這戲裝怎么樣???”只要李天瑤向著商細蕊說一句,姜老爺子就能擠兌死他。李天瑤邁著四方步,走到姜老爺子跟前念道:“啟稟老太爺!這件衣裝好生的古怪,長又不似長,短又不似短;上窄而下寬是下寬而上窄。露了胳膊腿,遮了奶子腚。說它傷風敗俗,倒也使得;說它推陳出新,卻也真真的是呀!”下頭坐的是真有人笑出來了,曉得他就是個和稀泥的。姜老爺子皺了眉毛:“你說的是什么話!到底怎樣!”李天瑤使了一個諸葛亮回營的身段,撩袍子掀袖子,功夫架子極大的轉了個身:“嗨——呀!你說你公道,他說他公道;到底誰公道,自有天知道!”姜老爺子這算看出來了,他就是替商細蕊解圍攪局來的。然而李天瑤只在南方活動,鮮少來北邊,和商細蕊套不上交情。倒是姜老爺子和李天瑤的師父做過兩年戲搭子,這時候就像教訓子侄那樣呵斥道:“胡鬧!滾出去!”李天瑤一抱拳:“得令!”踢了袍角撩在手里,邁步往門口走,嘴里念了一句戲詞道:“知恩必報真君子,見死不救是小人!”一面踱著步子,真就出了門。一旦走出二門,他把袍子摔開,步履就正常了,嘴角一撇,扭頭嗤笑道:“哼,這老王八?!钡撬诒逼揭彩侨松夭皇?,一路走一路琢磨著怎么搭救商細蕊,走到電話間撥出一個號碼,猛然想到北平的那幾位角兒此刻都在里頭坐著呢,倒是也沒有放一個屁呀!還能找誰,誰是能舍身救人的?李天瑤苦笑著搖了搖頭,背著手慢悠悠走出大門口,就看見雪地里程鳳臺的那輛車了。李天瑤疑疑惑惑地走上前,附身從霧蒙蒙的車窗玻璃里看人,程鳳臺被驚了一跳,下車笑道:“先生您是?”李天瑤道:“程二爺是吧?您是在等商老板?”程鳳臺一點頭,不知他怎么個意思,李天瑤可算找見一個指望,說:“您快進去吧!想轍編個謊把商老板帶走,他這回要吃大虧了!”程鳳臺一聽這話,也不待問李天瑤名姓了,拔腿就往里跑,去搭救他的商老板。剛才被李天瑤這樣一打岔,原來要強按商細蕊去磕頭的事就耽擱了。剛才那也是受四喜兒的挑唆,熱氣上了頭,等帶腦子的一琢磨,到底也顧忌商細蕊的瘋勁。再有這行里的老話——欺老莫欺小。商細蕊卯起勁來和姜家作對,那可有好幾十年的對頭,姜老爺子沒這陽壽照看到底。但是就這樣揭過,似乎也很不甘心。姜老爺子一聲一聲地數落商細蕊的罪過,商細蕊一句不答,站得筆挺忍受著。到場有一位正是上回偷盤唱了杜七本子的呂班主,結果演到一半,被杜七砸了場,為此痛恨商細蕊不是一兩天的了,今天總算逮著機會踩他一腳,應和姜老爺子,呂班主也在那罵上了。其余戲子都覺得姓呂的是個棒槌,姜老爺子敢罵,那是人家有輩分有根基,你算個什么東西呢?呂班主也不敢提過去偷本子的事,只能借著戲服,一蹦三跳地痛斥道:“……商老板,有些毛病你可真得改改了。有錯您就認了吧,硬咬著牙有什么意思呢?白耽誤我們工夫。那什么,我看了,真是比粉戲還要yin賤下流。平時敬著您的名聲,我們不敢說不是。今天老太爺句句在理,打到臉上了您還不認嗎?看看梨園行由南往北,哪找得到穿這衣裳唱這詞的,只有往窯子里找!”姜老爺子很滿意這位起哄的朋友,攆了捻胡須,依然是正義凜然的口吻說道:“別的地界我管不了,在北平——尤其是我的師門里,絕不能出這種傷風敗俗的事體。老頭子我對事不對人,沒有要為難誰的意思。就是我榮春班,從今天開始凡是上臺的戲,全得細細查過一遍,有沒有篡臺詞走了媚俗一流的,有沒有戲子不守規矩夾葷段子的。查!細細的查!”榮大爺彎腰對父親答應了一聲。姜老爺子對眾人道:“望在座各位老板也自珍自重,自查己身!”呂班主首先道:“那是當然的。我一直叮囑孩子們戲臺上唱戲要規矩,可不能為了票房,為了走紅就干那些露rou的媚俗的討座兒的好,那好不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