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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地登上皇位,在陽光里涅槃重生,君臨天下。如果那時候對方還沒閹了他,有些事,再做不遲。第26章殿試南江春日來得早,方到三月末,氣溫就像半空里的風箏,搖搖晃晃地躥了上去。殿試之日,剛過巳時,奉天殿前便已密密麻麻擠滿了人頭。三百名貢士,統一著黑花緞袍,腰束俱藍絲綿絳,在太陽下排成一塊黑壓壓的方陣,眼巴巴地等著皇上召見。“唉,還是排在前面的命好,能在金鑾殿里頭等?!币粋€尖猴臉的士子小聲抱怨道。澹臺燁打扇遮著明晃晃的日頭:“那可未必?!?/br>后面的秦家公子好奇地探出腦袋,問道:“澹臺兄何處此言?”澹臺燁道:“往屆能入殿試,得天子親自策問者,只有前三十名。這次卻把三百人都聚集了,秦兄不覺得有些反常嗎?”對方捏著下巴,忖度道:“是有點兒......”“時辰快到了?!卞E_燁遙遙望著九層玉墀上的巨大宮殿,微微一笑,“咱們就等著看戲吧?!?/br>奉天殿里,以新晉會員為首的貢士整齊地站了三溜兒,依序聽候垂詢。梁焓正襟危坐在龍椅上,左手站著翰林院掌院、文宣閣學士和丞相林焅,右邊站著會試的一干主副考官。他持著名冊,對下面的人念道:“賈長岳?!?/br>“草、草民在......”一個白胖的男人出列跪下。“你便是會員賈長岳?”坐在高處的天子面相年輕俊秀,望過來的眼神卻凌厲得仿佛能透視人心。賈長岳連忙低頭答道:“回皇上,正是...小人?!?/br>“朕出個對子,下聯你來對?!绷红市牡肋@會員八成是充值來的,“二春三秋月,思來諸賢士?!?/br>對方抓耳撓腮一陣,結結巴巴道:“千壺萬場尿......換得一尚書?!?/br>大殿中霎時一片死寂,在場的幾位尚書無不變臉。“煉尿尚書?”梁焓哭笑不得,“賈會員可真有才?!?/br>賈長岳立時抖成了篩子:“草、草民該死!”墨筆在名冊上一勾,梁焓又點了第二名:“程大海?!?/br>人堆里立馬摔出一個抖得更厲害的:“草民程大海,叩見...吾皇萬歲?!?/br>“還是剛才的對子,你來對?!?/br>“是......”對方憋了半晌,生生把一張白面皮憋成了熟桃子,最后只憋出一句,“百斗千斤面,蒸出一生煎?!?/br>梁焓猛地一擲毛筆,拍案怒道:“還真是個廢物點心!”所有官員士子嚇得全部跪倒:“皇上息怒......”楊祿清雖老,卻還沒糊涂,一瞧這仗勢便明白了,老淚縱橫地跪下道:“未能替皇上選出良才,老臣罪該萬死!”“老師不必謝罪,誰清誰濁,朕心里清楚?!绷红史銎鸬蹘?,沖袁兒方使了個眼色,“把這賈會員和程大海拖下去,打到說實話為止?!?/br>下面二人不禁嚇得屁滾尿流,被侍衛拖出去時還苦苦告饒。“皇上,草民冤枉啊......草民怎敢作弊啊皇上......”“草民也冤枉啊皇上,草民絕對沒有賄賂屈尚書啊皇上!”梁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不打自招?燕重錦看了眼身邊面如白紙的屈蹇,低聲問道:“屈大人何故發抖?可是覺得冷了?”屈蹇如夢初醒,連滾帶爬地沖到金殿中央,雞啄米一樣地磕頭道:“皇上,臣有罪,皇上饒命??!”“朕明白水至清則無魚,但選士乃國之重事,豈容爾等舞弊枉法!”梁焓冷眼掃過一干膽寒的臣子,沉聲道,“你們當年也是一關一關考上來的,犯這等糊涂,不怕寒了天下學子的心?!”百官俯首,眾聲齊呼:“臣等該死......”梁焓揉了揉眉心,坐回龍椅上,將名冊往下一扔,摔在了屈蹇面前。“屈尚書自己勾吧,哪些是真哪些是假,你比朕清楚?!?/br>屈蹇一顆顆的冷汗滴落在金磚上,戰戰兢兢道:“罪臣...遵旨?!?/br>這一清查,滿朝震動。前三十名會員,竟有半數都是靠打點中第的。梁焓還靠釣魚執法的黑名單驗出了十多名投機取巧的。不過一個時辰,奉天殿里的貢員被拖走的拖走,嚇暈的嚇暈,最后還穩穩當當站著的,居然只剩一人。看了眼對方的名字,梁焓笑了,吏部尚書裴詠卻險些淚奔。裴紫衣,裴詠膝下最不受待見的庶子,準確的說是兩年前就被趕出裴府的私生子。在裴詠三令五申的情況下居然還敢參加會試,甚至排在了前三十名里......裴詠看著兒子寫滿找碴的臉,感覺這貨分明就是來坑爹的。“裴紫衣,朕看過你的策論,刑律一篇倒有幾分真知灼見?!?/br>“皇上過譽了,草民惶恐?!?/br>“除了刑律,你對國法有什么看法,但言無妨?!绷红蕘碜苑ㄖ紊鐣?,所以對推崇法家思想的人頗為賞識。“草民遵旨?!迸嶙弦骂h首揖道,“法者,國之繩墨也,重在公正平等。法不阿貴,繩不撓曲。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草民以為,以法治代人治,以法理代人情,方可定分止爭,興功懼暴,江山永泰?!?/br>“你放肆!”裴詠跳出來喝道,“黃口小兒也妄敢論法,你可知這是大不敬之罪?!”說完又向梁焓跪下請罪,“陛下,小兒年少無知,請皇上莫要和他計較......”裴紫衣的思想要放在21世紀,沒毛病。但擱在淳國這個時代,是犯上。以法治代人治,就是變相否定了至高無上的君權。以法理代人情,就是蔑視了皇室宗親和貴族士林。莫說裴詠,殿中一干重臣哪個聽著都覺心驚,燕重錦也不例外。梁焓不信任澹臺燁,也不認為澹臺家真的會與裴家針鋒相對,所以想找一個既聽話又喜歡懟裴家的人。半個月里,燕重錦尋來尋去,終于尋到了裴紫衣。梁焓親自把他那大不敬的策論硬生提進了前三十名。裴紫衣出身低賤,是裴府粗使丫鬟所生,屬于裴家子弟里的透明人。好在他聰慧好學,年紀輕輕就考上了舉人。若非裴夫人逼死其生母,裴紫衣也不會自逐裴氏宗族,放言與裴家老死不相往來。他的言行在以孝治國的淳朝已算異類,方才的陳辭更是驚世駭俗,也難怪裴詠被嚇得老臉煞白。龍椅上的人面沉如水,端起茶碗啜了一口,慢悠悠地開口道:“裴愛卿何必急著護犢子?朕說了,恕他無罪?!?/br>與裴紫衣相似的想法,其實很早便有人提出,但自古以來,法家變法者多無善終。這是因為在君主封建制度里,法治永遠代替不了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