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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對著他,仍然直跪在地,分毫不動。 莊思恪揮刀亂劈,一只野獸忽然從外突襲而來,將他撞倒在地,繼而死死守護在托托背后。 那是一只獐。 在遼東,這是再常見不過的走獸之一。分明是與鹿同類的食草動物,然而口中卻長著駭人的獠牙。 它對著莊思恪露出了兇狠的表情。 莊思恪自覺受辱,更加憤怒地吼道:“紀直死了!紀直這個太監已經死了,再沒有庇護你的人了。你這卑賤的女真人,給我下地獄去陪紀直吧!” 語畢,他便舉著劍再次沖了過來。 托托忽然動了。她伸手撐住那只獐的嵴背,不疾不徐地站起來后回頭看向莊思恪。她并不躲閃,仿佛真的要如他所說,下地獄去陪紀直一般。 元嘉艾立刻上前,一刀便將莊思恪推了出去。他招呼著其他手下一擁而上,轉身扶住托托的肩膀,繼而猛烈地搖晃起來。 “托托!你醒醒!你不能死在這里??!”他高聲喊道。 托托雙目潰散,好像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意志。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從前,托托時常想有關最壞的境地。 那時候,再歹勢也不過是連手一起去了,亦或是沒命。 她從未想過有這種可能。 她沒有紀直了。 托托已經不明白了。 就在這時,另一個女聲傳來。 “托托——!” 這一回,從山林底下冒出的不是什么野獸,而是忒鄰。她身后是元嘉艾所率領的兵馬。 “忒鄰阿姐!”元嘉艾喜出望外,高聲呼喊,“你們怎么來了?!” 忒鄰遠遠地回答:“才走了幾步,就看到這樣大的陣勢。我從小和托托在一起,一猜就知道你們出事了?!?/br> 混戰隨即而起。 元嘉艾將失去意識的托托飛快抱起,剛要將她送走,面前忽然便橫落下一把大刀。 是阿達。 “托托,不能,你帶走!”阿達艱難地說著漢語,目光緊緊依附在托托身上。 他就像被奪走心愛之物的孩子一般焦急。 大受打擊的托托如花樽一類的物件,死氣沉沉,因而任人擺布。 她那么漂亮。阿達仿佛被這樣的她攝取了靈魂。 元嘉艾才懶得聽他說話,一掌將他推開,飛快地跨過山間,把托托送回忒鄰的馬上去。 “帶她走?!痹伟淮?。 托托仍然睜著眼睛,只是那對漆黑的瞳孔中一無所有,空空蕩蕩。 元嘉艾看得心痛,伸手替她合上眼睛。他替忒鄰驅使著馬掉過頭。 看著托托總算獲救、揚長而去,元嘉艾這才松了一口氣。 他轉過身。被推了一掌的阿達已經重新站起,這一次,輪到他失神了。 馱著托托的馬遠去,下山,在樹林間消失不見了。 再一次看向元嘉艾時,阿達臉上是笑著的。 那是一個兇煞而狠毒的笑容。在修羅的微笑之下,阿達雙目中摻雜著一點模糊不清的悲傷。 他抬手指向元嘉艾,口齒清晰地說了四個漢字:“你必須死?!?/br> “是嗎?”元嘉艾擺出迎戰的架勢,“本大爺覺著還是害死紀公公的你比較該死?!?/br> 大虛王朝的山河已在沸騰頂端。 榮光、恥辱、皇室、百姓,在這歷史滾動的洪流之中不分高低,無一幸免。 這時候,在顛簸的馬背上,混沌之中的托托忽然又想起了這么一件瑣事。 洞房花燭夜時,她被安置在紫檀木攢百獸祥云圍拔步床里。垂花牙子上到處雕滿了海棠花。 她穿戴著鳳冠霞帔,珍珠流蘇在燭火中蓋住臉。隔著珠光的波濤,托托聽見門打開的聲音,俄而是一連串的靴子響。 蓋頭底下,托托望見那只握秤桿的手。 后來便是這只手,安撫了許多個令她疼痛不堪的日夜。 她終究是再也握不住了。 第48章 城墻 廝殺??裨?,血rou飛濺,暴裂無聲。 大虛漢人帳內。 元嘉艾赤著上半身坐在箭筒上,手下正替他的傷口止著血。 他面色凝重,注視著前方咬緊牙關,手下來報,末了,他問:“紀公公的夫人如何了?” “已遣送回賈州,由專人照看著。大人不必擔心?!?/br> 他又回想起先前與阿達的那場廝殺。 他們都是日夜辛勤cao練自己的武將,年紀也差不多,正是風華正茂、氣血十足的時候。 二人輪番打了十幾個回合都不分輸贏,就在這時,各自的援軍都趕到了,大戰由此拉開序幕,他們也不得不在對彼此的仇視中暫緩對決。 他還在回味著他的那句話。紀直死了。 回去之后元嘉艾立刻問了手下,他們無一不是沉默。 雖然從前時常對這個閹人心懷不滿,然而他們與朝廷那些未曾來過前線的文官又不同,除了他們,還有誰更了解紀直在戰事上的本事? 紀直被從京中繞道趕來的太子舊部殺了個猝不及防,他與女真大軍大將特斯哈對戰時被一朝掀落馬上,后被踏了個尸骨無存。 “當真是慘。也就幸得紀公公是個沒什么親眷的,不然這非得要心痛而死啊?!碑敃r同在的屬下說道,“聽聞他那個出身女真的對食亦隨軍而來,只能說是天意弄人了?!?/br> 另一頭,另有人不知是何用意,語氣憤憤地嘀咕了一句:“又是女真人?莫不是細作……” 這話才說了一半,原本在療傷的元嘉艾忽地起身,毫不猶豫,從一旁抽出一把刀便劈向那人。 刀口在妄言者脖子跟前停下,他咬牙切齒,一頓一挫道:“狗東西,再胡說八道我就砍了你?!?/br> 周遭人都曉得多說無益,幾個識趣的立刻摘了他的刀,說那話的人也住了口。 “接下來去哪?”副將問道。 “回賈州?!痹伟f,“有一場惡仗要打了?!?/br> 屠戮。焦灼,死不足惜,奮勇沖鋒。 女真車隊中,兵卒來往,見到阿達時無一不頻頻一頷首快步過去。 阿達任由周邊的仆從們大呼小叫著取來草藥,他望著沾滿血跡的手,手掌張開又合攏,不斷重復,仿佛在試探自己能否繼續握刀。 他想起方才與元嘉艾的一場打斗。 之后他對付了諸多漢人士兵,刀砍進rou身的手感,以及自己受傷時的痛,都沒有能淹沒與元嘉艾打斗時那種暢快之感。 這一架打得真痛快。倒讓他想起了多年以前被托托一鞭打中臉、留下傷疤時的情形。 痛是的的確確痛的,然而,快意卻也是真真切切的。 記憶中少女搖曳的辮子再一次出現,它們像暮秋時分里按出虎水天空中展開翅膀、去往南邊過冬的候鳥,又像他只聽那些漢人商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