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8
月還涼。他說:“貴妃娘娘珍重?!?/br> 大抵是他這副不氣不惱不慌張的模樣反襯得她不好看,元貴妃抬手便敲到臺階石欄上。 她從前怎么不知道他是這么教人惱火的一個人? “好,珍重。紀公公說得好,”元貴妃道,“不過,公公還是先顧著自己家里那個廢——” 話說到這里,二月寒風梳理長發,她猛地回過神來。點到為止,元貴妃住了口,也不怨自己多話。 因為她終于看見紋絲不動的美人有了些許動搖。 紀直蹙眉,他終于回過身來。直視元貴妃時,眼睛里都是齊刷刷射出去的箭雨。他問:“你說什么?” “紀公公,”元貴妃知道,受寵的可不止他一人。只要沒有證據,誰也沒??把堂堂貴妃拉下馬,“您也珍重吧?!?/br> 你會回到我這里來的。 她心想。 他們隔著臺階遙遙相望,良久,紀直沒有再同她說一個字。他轉身繼續離開,一步又一步,隨口問身后的尖子:“今天家里人去哪了?” “家里人?”尖子大概被凍得有些恍惚,竟然反問,“爺問的是夫人?” 紀直壓下不快道:“除了她還有誰?” “聽長子說,”尖子答道,“好像是去逛廟會了——” 新春的廟會稱得上是大虛一年中最熱鬧的場合了。此時,在與偌大而冷清的皇宮截然相反的廟會現場,堪稱少年英雄的元嘉艾包著剛買的蜜餞擠進看戲的人群中,好不容易才尋到位置坐下。 他坐著,也不懂得聽戲的樂趣,于是一面吃一面發呆。 原本是被將軍硬拉著去參加什么賞梅會,結果只是為了塞一門好親事給他。將軍心眼忒壞,只把嘉艾說過的那句“當上將軍前不會娶妻”當戲言。 元嘉艾當真是下定了決心的。 那一日,他聽了托托的一席話后便回去反省了一番,感覺倏然通透,頓時覺得自己過去的行徑是有些幼稚。 光是這樣也打消不了他對紀直的厭惡,然而,也足夠令元嘉艾再次見到紀直時不再一個勁地沖上去挑釁了。 新年固然有趣,但對元嘉艾來說也稱得上是麻煩。 在這關頭見jiejie是不可能的了,陪著遠房親戚瞎樂呵了幾日,再被將軍拉著去同尋常女子打交道太折煞人。元嘉艾獨自一人偷溜了出來,隨意逛了一圈廟會,便進了戲園子。 他仰著腦袋發呆,目光倏然被一個身影收攏過去。 托托! 那不是紀直那個女真來的夫人是誰?元嘉艾艱難地咽下口中的蜜餞,一時間不由得抬手捂住胸口,那里頭有小獸躁動得緊。 他丟了蜜餞,上下摸著自己的面頰與上衣,確認自己今日儀表英俊,又低頭看自己穿的靴子是否潔凈。 元嘉艾起身快步朝那邊走去,順道在心里盤算是說“好巧”還是“好久不見”比較瀟灑。 沒想到剛離席,戲便散了。一眾看客悉數起身,零碎地聊著“今個兒的戲可真蹊蹺”,離場的離場,逗留的逗留,總之把元嘉艾推得往后退了幾步。 他只能親眼看著視野里的托托頓時被隔離在人群之外。他抬起手臂想高呼一兩聲,卻也被淹沒。最后看到的,是一個著了半妝的武旦正在與托托交談。 這位武旦過來時,托托是略有些吃驚的。臺上人與眼前人見著完全是兩碼事,這位武旦面上又紅又白,眼妝已經卸了大半,卻也看得出動人的美貌。 縱然不知道來者所為何事,托托卻先笑臉迎人。 武旦開口了,聲音卻是男子。他說:“這位貴客是生面孔,怕是頭一回來吧?” 托托笑而不答,由著長子攔在前頭道:“我們夫人確是頭一回來?!?/br> “英雄無需多慮,”武旦謙和地笑道,“夫人花了大價錢買的雅座,又是生客,此等問候也是應該的。某看夫人也是有緣人,不如到我們后臺瞧瞧?” 長子心里暗道不好。這樣的邀請,按照這位夫人的性子,怎么可能回絕? “欸?!”果不其然,托托來了興趣,側過頭看了一眼自己人,又看那武旦,“可以嗎?!” “夫人不要客氣。請隨某來?!蔽涞﹤壬?,這就領路帶著他們過去。 長子想阻止,卻又見到托托眼巴巴等著他點頭的神情。這時候他總算稍微明白了一點紀直總拿她沒辦??的心情。 他們一行人一起從后頭進了舞臺后邊。 后臺比預料的要安靜些。沒有那么多吆喝的伙計,也沒有那么多粉面的戲子。為數不多的人們在托托進來時都點頭問了聲好,唯有方才那個唱過戲剛下臺來的老生照舊一動不動,在鏡子前坐著。 他不卸妝,就這么坐著。銅鏡不對著臉,經過時只能從里頭見著行人自己,因此也就不能瞧出什么底細。 托托看起來并沒被那人分散半點精力,只是興致盎然地盯著房梁與周邊擺放兵器與行頭的架子。她輕輕發笑,一路拍手嘆著妙。 長子和立子都在戒備,四周望著,而忒鄰則不動聲色地立到一旁。她側過頭,看到角落里趴著一只嘴角沾著口水的京巴犬。 忒鄰也不嫌臟,就這么自如地把狗抱起來,摸著它的皮毛道:“剛吃了rou骨頭吧?!?/br> 她走向托托,把腦袋那一頭向托托伸過去。 托托微笑,伸手摸摸小京巴犬的頭道:“盡想著吃,你這小機靈鬼,被生人闖門了知不知道——” 聽到這話時的那武旦忽然回頭,可是托托仍然只是摸著京巴犬,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她順著坐下,而另幾個人都杵在旁邊待命。 武旦送了茶過去,道:“口渴了吧。若是不嫌棄,還請嘗嘗我們戲園子外頭喝不到的雀舌茶?!?/br> 托托接過茶,揭開蓋子時茶香飄然。面前武旦的影子沉沉地落在她身上。托托抬頭,看見武旦朝她笑著,而她身后,其他戲子與小廝站得整整齊齊,也朝她恭恭敬敬地笑著。 她倏然問:“我頭一回聽,對戲班子是一概不知的。你們今天唱的是哪一出?” 武旦不慌不忙,緩緩道來:“是——” 乍然間,只聽掌聲響起。托托拊掌而笑,她笑得令人捉摸不透,此時仰頭道:“好一出!” 語畢,她馬不停蹄重新端起座旁的茶杯。掀開蓋子時,又是那道芬芳撲鼻的茶香。托托隨意撥了兩下,就這么送到口邊。 武旦幾乎將白面紅頰上的眼睛都丟進托托手中的茶盞里,她就要喝,下一刻,瓷器碎裂的響聲轟然而起。 托托把那茶杯猝然砸了出去,茶水蔓延到戲子的靴鞋旁,杯子摔得粉碎。托托起身,她單手扶著拐杖,盡管很慢,但就這么徑自朝前穩步走去。 她一步又一步地走著。走到武旦跟前時,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