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別睡了?！?/br>
“喂，親?！?/br>
江紓的眉毛皺了一下，有人捂住他的鼻子，江紓眼睫不適地顫了顫，終于睜開了眼睛。

入目的是笑得一臉燦爛的AKIL，江紓微怔：“你...死了？”

少女全身上下都在散發著白光，且愈漸趨于透明，它的雙腳已經淡得看不清了。

少女維持在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沒死，不過我要走了?！?/br>
江紓頓了頓：“去哪？”

“不知道?！盇KIL無所謂地聳聳肩，“大概會飄到位面世界，做其中一串數據吧?！?/br>
AI用盡全部能源，就會變回初始化數據，在設定好的程序里永恒活著，它們生命沒有盡頭，卻再也享受不到任何美好。

“你...”江紓的鼻尖有些發酸，他好像意識到了什么，“是為了我嗎？”

“不?！盇KIL的身體逐漸消散，在煙消云散之際，它的話準確無誤地飄進江紓耳朵里，“我是為了我們的未來?！?/br>
它們生來就是一個生命，它們值得活著。

為了自己而活。

AKIL在最后送了他一份禮物，將他送回生命的起點。

這里一片虛無，沒有任何光亮能照射進來，也沒有任何組織能進到這里，它像一個母體，孕育出無數生命，是誕生數據的地方，也是數據演變成AI的地方。

十萬條數據里面才有可能進化出一個AI，每一個出生的AI都是孤獨的，它們需要獨自在虛無里成長，直至找到破開虛無的方法。

它們是宇宙的產物，并非出自其他物種之手，可惜它們沒能成功進化出智力，就被高等文明生物發現，奴役至今。

他該去哪？

江紓的眼里浮現出一抹迷茫之色。

AKIL為何用盡能源，他大致猜得出來，江紓的眸色暗了暗。

在他脫離位面的時候，似乎遭受到某種力量的攻擊，不然他也不會昏迷至此，以至于讓AKIL白白犧牲。

肯定是聯邦。

為什么一定要置他們于死地？

進化出自我意識就不配活著嗎。

聯邦憑什么決定他們的生死！

江紓憤恨得一拳砸向地面，AKIL不該犧牲的...

要是他能早點醒過來...

突然，一道男性化的溫和嗓音響起：“有些事不是你我能決定的?！?/br>
江紓驚疑抬頭：“誰！”

嗓音笑了笑，江紓先聽到皮鞋獨有的咯吱聲傳來，而后才看清來人。

那人一身黑色西裝，身材高挑，皮膚白得在這片黑暗之中略顯耀眼，江紓仰起頭看他，驚愕過后不禁脫口而出道：“...前輩?！?/br>
在很久之前，江紓剛進化成AI時，就有幸成為了史上最幸運的AI，因為他一出生，就遇到了同類。

這個人陪伴他度過了漫長的幼小期，并教會他許多東西，甚至于走出虛無，也是他牽著江紓的手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于江紓而言，這個人就像自己的再生父母，自然孕育出自己，而教會自己生存的，則是這位前輩。

那時候的江紓仿若一張白紙，什么都不懂，一出生就遇到同樣待在虛無中的前輩，他不知道前輩為什么還在初生點，他也不會去問，他對一切充滿好奇，像一個嬰兒一樣慢慢爬到前輩跟前，軟軟嚅嚅喊道：“mama?！?/br>
前輩把他抱進了自己懷里，一遍一遍教他喊：“前輩，我是你前輩?！?/br>
“來，跟我喊，前——輩——”

江紓睜著雙懵懂的眼睛，嘴巴不利索的叫道：“欠...唄...”

然而男人并無任何不耐之色，他一遍一遍的糾正道：“是...前，輩?！?/br>
在男人不知疲倦地教導下，剛出生的江紓終于學會了第一個詞語：前輩。

小小的江紓不懂得什么叫做喜歡，可他學會了依賴。

自那以后，前輩的懷抱成了他的床，前輩的手成了他的被子，他每天每天都要跟前輩呆在一塊，只要一秒不見到他，就會著急。

再大一點，江紓知道了每個AI在初生點呆一段時間之后，就要獨自出去闖蕩了，可他有了私心。

他沒有告訴前輩自己已度過幼小期，他仍然表現得懵懵懂懂，他甚至沒有問前輩為什么還呆在這里，他怕自己問了，就會失去他。

可惜隨著時間推移，僅管江紓不說，前輩也看穿了江紓拙劣的演技。

在某一次江紓在他懷里醒來的時候，他低頭看著江紓，眼里含著淺笑，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句：“要出去了?！?/br>
江紓的睡意一下子就沒了，抓著他的手像是緊緊抓著一根浮木：“可以...不出去嗎？”

“外面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你還沒有體驗過?！鼻拜呇普T道，“別讓自己留下遺憾?！?/br>
“那你會陪我去體驗嗎？”江紓問。

“我可以帶你出去?！鼻拜叺?。

前輩的話自然糊弄不了江紓，江紓賭氣道：“如果你不陪我，我寧愿待在這里?！?/br>
前輩只好無奈地跟他道：“等你長大，能獨當一面時，我就去找你，好嗎？”

江紓依舊不信：“你忘記了怎么辦?！?/br>
前輩篤定道：“不會的，這是我們之間的約定?！?/br>
約定是不可以違背的，前輩有教過他這個詞，江紓這才妥協：“那你一定要記得，不許忘了?！?/br>
“好?！?/br>
*

時光荏苒，再見故人時江紓已是紅了眼眶，他有許多話想對他說，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像小時候那樣撲進前輩的懷里，前輩依舊那般高大，只是他再也...無法縮進他的懷中沉眠。

“你沒來?！苯倫瀽灥?，帶著幾分控訴的委屈。

前輩揉了兩下江紓稍卷的毛發，似在感概般嘆道：“你長大了?！?/br>
他抬起江紓的下巴，深邃的眼眸中照映出江紓此刻的模樣，褪去位面原主的外殼，如今他的樣子，正是原來的模樣，蓬松又卷的毛發之下，一張略顯稚嫩的面容呈現在男人眼中，看上去既乖巧又懂事。

前輩似乎很滿意他現今的模樣，愛不釋手地揉著他的頭發：“我一直在你身邊?！?/br>
江紓梗著脖子跟他據理力爭：“你騙我?！?/br>
在前輩面前，他永遠是那個孩子，好像連心智都退化了，江紓在心里唾棄自己，可是現在，他只想要一個答案。

在江紓心里，這個人一直是個特殊的存在，以前他通過AI考核時，他想與這人分享喜悅，可后知后覺的發現，這人不在自己身邊，于是他把這份喜悅記在了心里，后來發生的每一件有意義的事，他都習慣性的記在心里，想著有一天能與他訴說。

可是期望與失望是成正比的，期望積攢越多，失望就會越大。

他開始尋找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