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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一個自然的微笑,悟醒塵仿佛能看到他的皮囊下頭,那機械的下骸骨在僵硬地活動著。過了會兒,作家才說:“哦,杰克記得?!?/br>悟醒塵道:“剛才你是在讀取杰克的記憶嗎?因為你身體里的意識并非你自身產生的意識,所以……該怎么說……有些延遲?”作家的眼神遠了,落在了悟醒塵身后,悟醒塵轉身看了看,他身后除了書架和擺滿書架的書本,再沒其他東西了。作家站了起來,走到悟醒塵身后的書架前,雙手背在了身后。那書架一側開了一扇小窗,作家望向了窗外:“杰克記得他站在露臺上,他的頭發很長,穿白色的衣服,他很年輕,而杰克,他在老去,他的生命在一點一點燃成灰燼,他在抽煙,這讓杰克感到惶恐,那微弱的火在燃燒的仿佛是他的生命,杰克希望吻一吻這青春的嘴唇,但又不敢靠近他,杰克懷疑他是一道青春的幻影,一碰便會消失?!?/br>作家稍側過身,看悟醒塵,說道:“你說的沒錯,是會有一些延遲,所以杰克已經很久沒見客人了,只是寫作,交稿,繼續寫作,繼續交稿?!?/br>悟醒塵想到一個問題:“杰克現在是永生的嗎?機械體只要定期維護,他們能存活很久,這個‘很久’的時間長度在新人類的概念里等同于永生?!?/br>他還想到一個問題,迫切想知道答案,便又語速飛快地問:“你說你讀取記憶有延遲,是和你的機械腦部構造有關系嗎?采用機械體制作腦部的技術制成的人類大腦在讀取記憶時也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嗎?”作家略顯詫異,道:“機械體讀取記憶,人類只是回憶啊?!?/br>悟醒塵解釋道:“是的,是的,只是說法不同而已,”可隨即他就意識到其中的古怪了,“不,你應該沒有機械體的意識,你應該是完全地用杰克,用新人類的方式思考,你的意識里應該灌滿了新人類的概念的,那么這就是一個作家對人類讀取記憶的看法嗎?你用‘人類回憶’這個說法?!?/br>作家重申了一遍:“人類只是回憶。人類追溯記憶,就像在海里游泳,他們一直往前游一直往前游,當他想再看一看曾經看過的海底的一片珊瑚礁時,他轉過身去尋找那片珊瑚礁,有時候他能找到,有時候他一無所獲,有時候他找到的并非他曾經見過的那片珊瑚礁,有時他對此知情,有時他毫不知情,一輩子都不知道,有時候過了十年,二十年,他才發現那并非他牽腸掛肚的那片珊瑚礁?!?/br>“這是人類和回憶的關系?!?/br>悟醒塵搖頭,說:“可是眾所周知,起碼從小到大,就我所知,記憶是被讀取的啊,記憶是一本書,假如你想尋找一片珊瑚礁,只要翻到目錄頁,定位那片珊瑚礁,就一定能找到你曾經見過的那一片珊瑚礁?!?/br>悟醒塵又說:“你的比喻很浪漫,或許因為你是作家的緣故吧?!彼哙铝讼?,“浪漫也是個讓人不安的詞?!?/br>作家笑了:“作家不應該浪漫,作家應該不安,作家應該對任何事情感到惶恐,你覺得作家浪漫,或許因為你和作家對相同的事情感到惶恐,畢竟浪漫就是有人與你為伍,你并非孤單一人的感覺?!?/br>作家又說:“關于人類和回憶的關系,那也是杰克從朱南希的日記里領悟出來的?!?/br>悟醒塵突然如釋重負:“怪不得,那是幾百年前的日記了,現在人類和記憶的關系早就和朱南希的年代不一樣了,他們聽上去像和記憶在玩捉迷藏,那可太不方便,太影響工作和生活的效率了?!?/br>作家轉身,踱步到了悟醒塵邊上,拿起了他放在沙發上的那本藍封皮的書,說道:“你是博物館的鑒定科科員?!?/br>“曾是……”悟醒塵無奈地糾正作家。“曾是……”作家微笑,把藍封皮地書放回了書架上,“想必拜讀過許多古籍,不過好像從未被前人的思維方式影響,依舊保持著新人類的思考方式?!?/br>悟醒塵說:“那只是我的工作,我的研究,我需要做的只是了解,而并非理解?!?/br>作家說:“聽說在博物館工作的人,研究歷史的人,一些演化學家,他們的共同特征就是性格堅韌,通俗點說就是認死理?!?/br>悟醒塵說:“可以這么說吧?!爆F在他放松了不少,作家顯然沒有要報警處置他的意思,而且屋里只有他們兩個人,他說:“其實我是來詢問關于類型的事的,想請教您有沒有聽說過一種叫做偵探的,如果有,偵探的目的是什么呢?”作家站在書架前,若有所思,問悟醒塵:“你想問的是創作的目的,出版的目的,還是讀者的目的?”悟醒塵眨眨眼睛,沒想到的目的還能分成這么多種類,一時無言,作家道:“偵探嘛,朱南希很喜歡讀,說是用來打發時間不錯,大概這就是讀者的目的吧,”作家停了會兒,低頭看了看地上,才繼續說,“不過在朱南希和西蒙·羅德看來,都是用來打發時間的,”他抬起頭來了,“杰克想起來了,他們和李明洗討論過偵探?!?/br>悟醒塵專心聽著。作家侃侃而談:“李明洗認為所有都可以歸類為偵探,讀者透過作家的描寫觀察中的每一個人物,總是忍不住去揣測推理每一個人物的遭遇,而揣測和推理是偵探的重點要素,兇手為什么要殺人?他有著什么樣的過去呢?他的動機是什么?和他的成長環境有關嗎?還是他天生邪惡?真的有天生邪惡的人嗎?他和被害人是什么關系呢?疑問,拼湊別人的人生,窺視別人的秘密,這就是偵探的全部了。不過西蒙·羅德指出,偵探的創作者通常為了避免落入被讀者猜測到人物結局的尷尬境地,而過分注重誤導讀者,賣弄核心詭計……”“核心詭計?”悟醒塵聽不懂了。“也就是作案的方式,拿涉及殺人案件的偵探打比方,”作家豎起一根食指,“百分之九十的偵探都涉及殺人案件,核心詭計就是指兇手的作案手法,或者披露該作案手法的方式?!?/br>“我聽過一個叫敘述性詭計的詞?!?/br>“沒錯,是有這么一種說法?!弊骷曳治龅?,“要是你遇到一本第一人稱敘述的偵探,你得小心第一人稱的‘我’是一個精神分裂者,你得小心‘我’所知的一切或許都是‘我’的幻覺,幻想?!蔽蛐褖m聽得一知半解,說道:“所以,‘我’是一個極富欺騙性的代稱?”作家頷首:“沒錯,杰克認為人們用‘我’指代自己時,就已經喪失了一部分的自己,這一部分包含的是一種和靈魂的距離感和因為這層距離感而產生的客觀性,但是杰克又認為,正是這一部分的喪失使得人成為人?!?/br>作家稍抬起了目光:“就像偉大的作家西蒙·羅德只不過是出版商塑造出來的形象而已,他的和他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