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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歲時尚儀女官曾幾番言道帝王似乎極愛加了竹葉的香茗,今春寫家書回去時鬼使神差的想起了,便下意識的囑咐家人多制了些?!?/br>可現在,卻又是很一番不知所措。就而今的局面來看,若是將此送與帝王或是交予尚儀女官,都會不可避免的讓帝王以為這是示好,而在這般僵持的境況下示好,幾乎無異于告訴帝王,自己愿意接受對方的喜歡。這是殷庭所不敢承擔的后果——哪怕心防確乎已經有所松動,也絕對還沒有到達可以坦然接受的程度。那些霸道的擁抱和強迫的唇舌交纏就好似帝王的喜歡一般毫無誠意,即使很驚訝這么久了對方都尚未放棄,卻總還是覺得或許再過些許時候他就會厭倦這樣的對峙。畢竟即使自己同意了又能如何,誰也給不了誰承諾,誰也不敢給誰名分,反而還要遮遮掩掩的忍受著咫尺天涯的煎熬。何苦呢。就算要接受,也絕非是現在……至少,至少要看到對方足夠的誠意吧。若在現在示好,便等同于將自己推進了一個必敗的境地。廟算無儔裴端允的衣缽弟子,又怎么會做這等蠢事。“小叔?”殷捷看著出神的殷庭,在心里思量了一番,笑吟吟的問道:“這個小叔是準備送人的么?”殷庭一怔而后微微點了點頭,錢笑著將瓷罐向前推了推:“以此泡茶,可以清熱去火?!?/br>“小叔是要送予侄兒么?”殷捷眨了眨眼,便小心的將之包好,“如此,那侄兒便卻之不恭了。便不打擾小叔了,粥要涼了呢?!?/br>回明德殿的路上,正遇上一襲妃色宮裝的尚儀女官。浮歡微微福了福身看向殷捷:“不知小殷大人這是拿的什么?”殷捷回以一個長揖,抬起身后方才熱絡的笑道:“沒什么,竹葉罷了?!?/br>未料尚儀女官聞言,很是有些驚訝的問道:“可是殷相給的么?”“是啊?!币蠼荽瓜铝搜壅谌チ搜鄣椎乃尖?,將懷中的包裹更抱緊了些:“尚儀知道這個?”浮歡越發驚疑的問道:“殷相……可是讓小殷大人將此轉交于陛下?”“不,家叔只是讓下官拿來泡茶喝的?!币蠼菘羁畹拇鸬?,而后看著尚儀女官一臉遺憾的、果然如此的表情,微微抿唇,而后再次綻開一個熱絡的笑意,看向對方手中的食盒:“尚儀呢?是要送吃食給哪位大人?”“是給殷相的桂花糕……少陪了?!备g又對著殷捷福了福身,領著幾個宮人便走了。殷捷仍舊是還了一個長揖,方才慢慢的向明德殿走去。隱約覺得有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正在漸漸明晰,只差印證。只顧低著頭走,不料忽然聽到了宮監尖利的喝問:“來人止步,竟敢沖撞圣駕,該當何罪!”這才抬起頭,便看到了十步之外的天子龍輦,趕忙靠邊跪下。片刻后便聽到了帝王悅耳的嗓音:“是子登啊,過來吧?!?/br>方才用過午膳的景弘笑著看向殷捷,“子登,懷里抱著的是什么?”“是烘干的嫩竹葉,泡茶用的,可清熱去火?!币蠼萸妨饲飞?,恭敬得答道,頓了片刻,又遲疑的補充道:“臣正欲獻予陛下?!?/br>“哦?”景弘略歪了歪頭:“是殷庭給你的?”殷捷越發恭敬:“陛下英明,正是?!?/br>“是殷庭讓你給朕的?”景弘閉上了眼,口氣淡淡的。殷捷的神色顯得越發遲疑:“這……正是?!?/br>帝王便露出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輕笑,帶了點自嘲:“呵……子登,休要欺君?!?/br>“臣萬死!”殷捷聞言一驚,提起了衣擺便要跪下。不料帝王只是輕輕地擺手,示意宮監接過他懷中的包裹:“沒什么的……起來吧,你的心意,朕收下了?!?/br>及晚,浮歡看著正端著放了竹葉的茶水發呆的帝王,神色有些古怪的道:“陛下,這是殷翰林呈遞的奏本?!?/br>“殷翰林——子登么?拿來?!本昂肼姆畔铝耸种械牟璞K,遲疑的接過。心思玲瓏的帝王可以輕易的猜到多出的茶葉本就是該為自己準備的,然而自家別扭到死的宰輔生生的改變了主意,將之轉送給了他家侄兒。可即使是意料之中,這份絲毫不肯低頭的倔強仍舊讓帝王的心里一陣陣的不舒服。一直以來的堅持就像是遇熱的冰面,沿著最初的裂紋一點點的慢慢龜裂,甚至可以聽到細細的聲響。倒是那個翠竹一樣的年輕人有眼力,只惜演技太差,終究還是沒法為他那個別扭到死的小叔叔挽回什么。翻開了奏本,講的是隨州大旱的事,提出的見地倒還不錯,對于一個初入官場的年輕人來說已經算是難得。但是讓帝王驚詫的并非是對方的見地。看著滿紙秀潤規整,一字一字大小相仿竟似規矩度出的蠅頭小楷,他才算明白了為何尚儀女官的神情如此古怪。很漂亮的字,不再是那富麗勻圓卻刻板的館閣體,反而是幾近大成的柳楷,與自家宰輔的書體有九分像,只在神韻上缺了筆畫的剛健硬氣。緩緩地合上奏本,景弘合了眼,會想著那日牡丹花叢邊俊秀如同一竿翠竹的青衣舉子和對方回眸那一剎那的那雙驚艷的眼,再到澄心湖畔杏花塢邊落入池水的那柄折扇,再到方才……殷捷,真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呢。第三十九章明德殿中,只站了朱衣玉冠的宰輔與明黃錦衣的帝王。“陛下,臣還是以為此番任命太過輕率?!币笸デ分砻蛄嗣虼?,手中捧著著一份草詔。景弘慢慢的取過草詔,唇邊綻開一個冷笑:“殷、愛、卿,按著前朝律例的說法,鸞臺不預鳳閣事,違者并革其職。駁斥詔命是門下省的職權,無論是尚書臺還是中書省,都不該干預,顧子正與清河新婚不久,朕可不忍心將他與你一道革職?!?/br>“臣知罪?!币笸ジ鼔毫藟貉?,旋即直起了身子,看向猶自冷笑的帝王:“然殷捷入仕不過月余,先前擢升翰林待詔明德殿行走算來已是逾矩,而今遷入六部,實在難平眾議?!?/br>帝王墨金色的眸里透著絲絲縷縷不可名狀的、但絕非善意的情愫:“朕記得當年愛卿登科后亦未入三甲,卻上了一封奏疏評議朝政,直接晉了翰林待詔,隔年擢入六部的時候,比子登尚要年少?!?/br>殷庭一瞬間有那么些難過,卻只是抿了抿唇,沉默了片刻方道:“可考功員外郎畢竟不比他職。我大齊開國以來,從未有入仕月余的舉子直接進入吏部考功司的?!?/br>話音未落,猝然被攬入懷中。景弘的吻很急切,竟似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