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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進指尖的細竹刺,細微得如果不出血就連傷口都不易尋到,可又因了十指連心痛得尖銳異常,怎么都無法忽略。殷蘭階自問心思也算玲瓏,卻怎么尋味都只覺得這句話里除了帶著nongnong的施舍意味就再無其他含義。就像是九歲那年,母親對著那個挺著大肚子來尋父親的女子說的話,一模一樣的口氣。因為是意外撞見的,所以印象格外深刻。記憶中母親就用這種優雅而矜持的、帶著無形的鄙薄的口吻淡淡的道:“這件事你大可來尋我,何必去鬧我家老爺,我也并非不能容人的惡婦?!?/br>若是記得不錯,下句就該是“你想要多少銀子”了吧。眼前這人如不是九五之尊,真想對他冷笑三聲拂袖而去吶。他到底把自己當成是什么人?胃脘的抽痛將殷庭自憤然中驚醒,強忍住不想再往深處想,而是竭盡自己所能拿出的所有的善意將這句話再次揣摩了一番,希冀能從中尋出些許帝王也不想再追究的意味來。幸而這也并非不可。抬頭對上帝王暗含期許的眼眸,復又垂下了眼簾:“臣只當什么都不曾發生便是?!?/br>殊不知自己已經給告白之后滿心期許的等待回應的帝王兜頭澆了一盆涼水。景弘被這個出乎意料的答復弄得很是愣了一下,良久才從牙縫中擠出了一句:“愛卿這是什么意思?”殷庭抿了抿唇不欲再做糾纏:“如是而已,臣這便告退?!?/br>然后被一把扯住了手腕,打在耳后的是讓人戰栗的濕熱氣息和帝王咬牙切齒的聲音:“卿是真的不懂還是假的不懂?”一瞬間便惶然的失了分寸:“臣……請陛下先放開臣……”“朕、朕已經這般說了,你竟還是不懂?你那顆七竅玲瓏心莫非是喂了妲己不成?”帝王的聲音越發顯得氣急敗壞,間或透著些許不被理解的委屈,以及幾不可聞的哀怨。殷庭便徹底亂了分寸,還想說些什么,身子就被扳過,按在肩上的是帝王的雙手,印在唇上的則是一個吻。細致繾綣卻又帶著些許怒氣的吻,并不似往日那般深入綿長,只是柔柔的從左邊的唇角吻到右邊的唇角,繼而掠過鼻尖,停在了眉心。就像是某種宣告一般。第三十三章經年之后紅燭帳暖,帝王將好容易才被勸說而答應在宮中留宿的宰輔壓在榻上,湊在他耳邊調笑道:“你啊,還是這么難說話?!?/br>解了發冠的宰輔披散了一枕的長發,俊雅的面孔被曖昧的燭光襯得比往日更顯柔和,聞言別過了眼,斟酌著道:“臣……”帝王生怕他再說出些什么破壞氣氛的話來,忙吻住了他。柔柔的從左邊的唇角吻到右邊的唇角,繼而掠過鼻尖,停在了眉心。繼而抬起身,低低笑著補上了當年在明德殿內初表心意時不曾說出口的那句話:“蘭階,我喜歡你?!?/br>此是后話,暫且不提。方此時,殷庭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景弘,將這個親吻的含義消化了足有半刻鐘的時間,而后猝然地、有些踉蹌的倒退三步,提起衣擺跪倒在地,平舉右手,將左手覆在右手的手背上,拱手于地,而后慢慢地伏下|身子,額頭觸地,置于手后膝前。此禮謂稽首,乃九拜之最重者。景弘怔忪的看著忽然行此大禮的殷庭,尚不及問,就聽到那人用字正腔圓的洛陽正音一字一頓的道:“懇請陛下收回成命,臣,萬死不敢!”竟好似自己方才不是向他示愛,而是要他弒君一般。何必呢,他這又是何必呢。天子的恩寵,不知這世上有多少人機關算盡擠破了頭都求不得,他倒好,自己雙手奉上他竟還是這般如臨大難比如蛇蝎一般……這算什么?景弘自問打記事起,還從未被人這般忤逆過,哪怕是當年的太傅,也絕不曾如此拒自己于千里之外。自登基以來,帝王的尊嚴還未被人這般挑釁過,一時間便連生氣也忘了,甚至之前的煩亂和怒火一瞬間就平靜了下來,只心底隱約有些發冷。語氣便成了自己都不曾意料到的平和。“至于么,起來?!?/br>“臣不敢?!?/br>“那你便跪著吧?!?/br>言罷拂衣而去。三個時辰后浮歡匆匆的走進了明德殿,“陛下口諭……殷相快先請起?!?/br>仍舊保持著稽首姿勢的宰輔慢慢的抬起了身子,看向身側一襲茜色宮裝的尚儀女官,“陛下的口諭是?”浮歡輕輕嘆了口氣,“這……陛下正在氣頭上,口諭的意思是讓您平身,回去辦公?!?/br>腦海里響起帝王冷冷的聲線:“叫殷庭滾回去,該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說今日是復朝的第一天,堆積了不少事務?!?/br>殷庭的臉色很是蒼白,抬手制止了浮歡想要扶起自己的舉動,很艱難的撐著地,慢慢的折過身,坐在了地上,捂著膝蓋輕輕揉著:“老毛病,叫姑娘見笑了……煩請回稟,臣遵旨?!?/br>浮歡又嘆了口氣:“殷相您也是,怎么又與陛下置氣……置氣便罷,這天寒地涼的,怎么又跪上了?自己的身體,您自己還不清楚么?!?/br>殷庭只是垂了眼笑了笑,也不說話。浮歡卻是好奇得很,眼看陛下氣的不輕,可是也沒見陛下砸什么東西……甚至,都沒聽到里面有人大聲說話。真不知到底又是怎么了。分明已經是這般親近的關系了,怎么又突然鬧僵了呢……太醫院的老院正須發皆白,精神卻矍鑠,看得殷庭多少生出了些自愧不如的心思來。正數落他的老院正見他分神,在他腿上揉藥酒的手便又加了三分力道,“怎么,殷相這是聽不得下官嘮叨???”“嘶……您老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币笸タ嘈χ骛?,“本相也不想弄成這般的?!?/br>實在是錯愕之下,再不知該做何般反應。送走了老院正,殷庭便躺在床上仔細思量起來。那個親吻所宣告的東西他實在是無法承受,恍若天雷陣陣當頭劈下,除卻驚嚇,真真再無其他。帝王的這般動作,分明就是想預示那夜的種種并非酒后失德,而是……情不自禁?真真是荒天下之大謬。帝王的寵愛吶,天底下多少人費盡心思打破了頭也爭不到的東西。于自己而言,帝王如此行徑卻似執了一杯鴆毒美酒,風度翩翩笑意溫柔的問道:“愛卿,這一杯鴆酒,你可要喝么?”殷蘭階身為宰執,立身清正,兼領臺省。雖說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仍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然而倘若接受了帝王這番情意……就像是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