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貓，小行云抬頭望了望屋頂，實在察覺不出什么東西，于是轉頭盯著謝流水看。

突然，小行云感覺全身一輕，謝流水已抄起他的腰騰空而起，凌空的剎那，他的右臂被謝流水抓著伸直，往那孔雀羽眼里一掏，洞蓋應聲而開，小行云頓覺自己出手如電，整個胳膊伸進了洞里，猛地抓到了什么東西……

軟軟的。

小行云壞心一捏——

“啊嗷嗷啊啊??！”天花板里霎時爆發出一聲大叫，像是兩塊木頭刮擦的聲音，又像是捏著嗓子的公鴨，難聽死了，聽得小行云心煩意亂，很不高興，就更狠地抓那東西，還不停地往外扯，想把里頭的家伙從這洞眼里扯出來。

誰知那東西太大了，登時卡在洞里，小行云一扯，就砰砰砰地撞在天花板上，撞得它發出“哇哇哇”的啼哭聲。

小行云最喜歡看別人哭了，尤其是被他欺負得哇哇大哭，實在有趣，此時他更得意地死死捏住那軟東西，用力往外扯，叫里面那怪東西痛痛地撞天花板。

“成了成了，別折磨它了，待會撞壞了，茶樓樓主要把你扒皮抽筋的?！敝x流水勸道。

小行云撇撇嘴，他的手臂卡在洞里，外人看他好像是單臂吊著支撐，其實是謝小魂在身后摟著托著他，小行云輕松自在地低頭俯瞰，底下茶樓的人各個瞠目結舌，小行云看了一會兒，忽而覺得自己好像……在轉。

他抬起頭，發現頂上繪著的這只孔雀，竟在慢慢收屏，一根根長羽，繞著他抓住東西的羽眼洞，漸漸旋來，最后好幾個羽眼疊在一塊，只聽“咯噔”一聲——

幾個羽眼同時打開，瞬間露出一個大洞，小行云連著他抓到的奇怪玩意兒，一起掉下來。

謝流水抱著小行云緩緩落地，茶樓里的人都以為他使用了輕功，有人吹哨，有人鼓掌，小行云低頭看了看自己抓到的東西：

一個木偶人。

明明看著是木頭，四肢卻像活人一樣柔軟，關節處還吊了很多銀絲，不過現在都被扯斷了。

“流水君，這是什么東西？好丑??！”小行云想扔了它。

“好東西，要不是有你流水君這種身手，嘖嘖嘖，尋常人死也抓不到?！?/br>
小行云鄙夷地白了他一眼。

“哎哎哎，你這什么眼神??？我跟你說那孔雀羽眼可不是一般的機關，那洞口暗含了一層刀片，要是耳力不行，聽不到懸絲木偶在上面的動靜，或者身手不行，跳上去沒抓著，那對不起，刀劍無情，咔嚓一下，你這條胳膊就沒了?！?/br>
“哦，流水君好厲害哦?！毙⌒性贫⒅莻€木偶人，看它不順眼，于是就在心中罵它：“丑偶！”

“成了！既然有人抓到偶，那照規矩，我們就該清場了，各位，請回吧——”店小二甩著汗巾，請人出去。有幾個人可能事沒問完，又不敢壞了規矩，只敢拿眼瞪小行云，小行云不甘示弱，沖他們放眼刀，唐九殷勤地跑過來：

“哎呀黑三哥！我這回真是沒白跟著您，這回總算是開了眼界！您這拿手絕活真是……哎呀快準狠??！常有人吹您是茶樓抓偶第一人，我以前還不怎么信，今個兒甘拜下風，五體投地，服誰都不服，就服您！”

小行云拽了拽謝流水的袖子：“流水君，他夸你?！?/br>
“馬屁精，甭理他?！?/br>
“喔?！?/br>
唐九跟屁蟲似的跟在后面，店小二揪住他：“這位爺，無關人等，還請出去?！?/br>
“哎不是，我跟黑三哥那是一塊兒的……我們來時你也見著了對吧，這位小兄弟……”

店小二不理他，只拿眼瞅小行云，小行云低頭瞅偶，一聲不吭。

店小二收回眼，瞅著唐九。

唐九只好打個哈哈：“那黑三哥，那啥……那我在外邊等您哈！”

店小二趕走唐九，向小行云施了一禮，道：“客官，請上三樓?！?/br>
小行云跟著他走，邊走邊擺弄這偶，問：“流水君，我們抓這東西干嘛??？”

謝流水指了指牌匾：“認得那上面什么字嗎？”

“不認得?！?/br>
“這叫‘誑語屋’，所謂誑語，意思就是騙人的話?！?/br>
“??？那流水君你還在這問七問八，敢情買來的消息都是假的！”

謝流水笑一笑：“取‘誑語’這名，是茶樓老板告誡來客，人心不可測，盡信不如無。茶樓規矩嚴苛，消息不會全都是假的，但也不能保障條條為真，有時賣消息那人自己也只是個棋子，接觸不到最核心的真相。人有心，是活的，同一件事，經不同人口述，最后講出來的往往也各不相同?！敝x流水拍了拍木偶人，再道：

“所以啊，最真的消息不是活人傳的，而是死物傳的?！?/br>
小行云拽住木偶人稻草一樣的頭發辮：“這家伙會說真話？”

“只說真話?！敝x流水拍了拍小云肩，“茶樓常言，無心木身懸絲偶，萬金不換一真言。懂你流水君給你抓來什么好東西沒有？”

“不懂不懂！”小行云耍賴皮。

此時店小二撩開三樓一珠簾，躬身道：“客官里邊請。茶樓已經清場，按規矩，我們也會退到一樓去，除了您，三樓不會留其他人，請客官放心問自己想問的?！?/br>
小行云：“喔，那也就是說，這里只剩下天、地、我、偶，是嗎？”

店小二想笑，又不敢笑出來，只好抿著嘴正色回道：“……是?！?/br>
“好，辛苦你了——”小行云提著偶，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一進門，便一腳踩中了一個軟軟厚厚的東西，小行云低頭一看，這屋里鋪了一層紅貂皮，房中四角擺了麟、鳳、龜、龍，四神的根雕，屋里無窗，四十四根紅燭高燃，亮如白晝。屋中央放著一把紅木雕花椅，椅子前方有一個血玉祭臺，上邊什么供品也沒有，在燭火下映著一片光裸的紅。

四面墻與屋頂，嚴絲合縫地扣緊，墻上空空，唯燭影綽綽，讓這封閉的大屋子莫名有點……叫人不舒服。

“流水君，我有點怕?！毙⌒性铺嶂伺?，站在門口，就不往里進了。

謝流水笑著捏捏他的肩：“我們英勇無敵的小云也會害怕??？”

“嗯！我害怕，你抱我過去吧?！?/br>
“……”謝流水看著幾步之遙外的椅子，“楚行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