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也不洗一洗就這樣睡了？”墻那邊傳來一聲不滿。

小行云覺得莫名其妙：“這里也沒有水啊?！?/br>
“樓下不就有條小溪?！?/br>
“jiejie啊，底下那么多大人圍著樓巡視，我總不能為了洗把臉就溜下去討打吧！”

少年謝流水怔了一下，他自己天生真氣十陽，乃武林百年難遇的奇才，在武學上那是恣意縱橫慣了，什么真氣八陽、九陽的高手，在他眼中都不過爾爾，更沒想過平凡人的難處。此時他沉默著不說話，過了一會兒，還是覺得有些意難平，他從小在娘的教養下，生活習慣、個人衛生，都是清清楚楚的，這會兒看見這小鬼滿臉油漬就這么睡了，實在是難受，恨不得抓住這朵小云摁到水里去，蘸一蘸、搓一搓，于是出聲道：

“你把眼睛閉上?！?/br>
“??？為什么？”

“嘖，叫你閉上就是了，怎么這么多話！帶你去洗臉?！?/br>
小行云心想這jiejie聲音如此清甜可人，脾氣卻很大，真有個性。他悄咪咪地閉上眼睛，只覺迎面清風徐來，他被一裹挾，眨眼間就站到了厚實的土地上，耳邊有潺潺水聲，濕潤的水汽撲面而來。

小行云動了動睫毛。

“別睜眼?！?/br>
楚行云聽話地閉緊了，身后有人拉著他，讓他的斷腿不用太辛苦，他聽見一點瀝水聲，接著，一塊濕濕軟軟的小手帕，輕輕柔柔地拂面來，黃昏里，清涼清涼。

小行云微微仰頭，開口喚了一聲：“jiejie?！?/br>
“嗯？”

“你是仙女嗎？”

少年小謝拿著手帕，碰了碰小行云翕動的睫毛，笑著“嗯”了一聲。

把小云洗干凈之后，謝流水輕功一提，又將他送回原處，楚行云被挾著飛來飛去，恍如大夢一場，心中越發堅信隔壁的jiejie是位仙女，謝流水見此，又逗他道：

“所以啊，你千萬不能睜眼，仙女要是被你們凡人看了一眼，就算是犯了天條，立時就要灰飛煙滅了?！?/br>
小行云認真地點了點頭。

謝流水覺得真是太有意思了，他本來只想多待一會兒，結果一連待了好幾日，每日給小行云送飯吃、送毛毯蓋、抓云去溪邊洗臉，妙趣橫生。忽而有一日，楚行云敲了敲墻，說：“jiejie?！?/br>
“怎么了？”

“你真好……”

“那你準備怎么報答我？”

“呃……”楚行云本是借此感謝一下jiejie不求回報地幫他，沒想到對面人就索要起來了，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隔壁的小謝笑了笑，回：“我開玩笑的?！?/br>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小行云開始認真思考應該如何報答，有一日在溪邊，他道：“jiejie，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說?！?/br>
“那你先答應我不要生氣?！?/br>
“好?！?/br>
小行云紅了臉，小聲地問：“你……你情郎是怎么樣的??？”

小謝微怔，這小孩兒怎么還記著那一茬，他當時不過隨口一說，奈何編一謊，圓百謊，只好道：“嗯……是個好人?！?/br>
“怎么樣的好人？”

“嘖，你這小鬼偏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是吧？”

“你答應我不生氣的！”

“好好好，就是……就是那種吧，長得很高，武功也很高，老穿飄飄欲仙的衣服，一副蓋世英雄的模樣，表面上有點冷冷的，其實心里……嗯，特別喜歡我?！?/br>
謝流水瞎編了一通，小行云聽了，為jiejie有這樣的人喜歡而感到高興，卻又在這一片高興中暈出一點失落，酸溜溜地浸了心尖，他低頭問：

“那……jiejie你找到那顆琉璃珠了嗎？”

“沒有，找不到了，算了唄?！?/br>
“怎么能就這么算了？不是生日禮物嗎，應該很重要吧……”

小謝幫他擦好臉，摸了摸他的頭，道：“有些東西，求不得，就只能算了?！?/br>
楚行云不好再說什么，他們回到木樓，小行云坐在窗邊，晌午天，春陽盛，可窗外一片荊棘雜枝，將明爛日光全遮了，只余下昏影綽綽，溪水淌過，更添森森陰冷，小行云坐在那看了一會，有一問硌在心中，說出來覺得唐突，可是猶豫再三，還是敲墻道：

“jiejie，你……你生辰是什么時候??？”

對面安靜了好一會兒，久到楚行云以為jiejie不會搭理自己了，卻傳來一聲回話：

“是一個多余的日子?！?/br>
楚行云有些聽不懂：“什么叫作多余的日子？”

謝流水靠著墻，笑了笑，每四年就會多出來一天，多余的日子，多余的人。但這些沒必要訴之于口，于是他轉口編道：“是三月十五?！?/br>
“那不就是明天嘛！jiejie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

謝流水不再答話，待夜幕臨，他就從窗外飛出，萬丈高樓腳下踩，他見小行云每晚都抱著斷腿痛得發抖，準備弄點草藥來。

然而等他天明再回來時，小行云卻不見了。

不僅是小行云，整棟樓都空空蕩蕩，沒人了。

謝流水掀開毯子一摸，冷冰冰的，離開很久了。

他一顆心往下沉，不會是被提前抓走，做成“藥罐子”了吧……

忽而窗外傳來一聲“撲通——”

謝流水站在窗后陰影里，向外望去——

小行云一頭栽進小溪里，早春水尚寒，他一身都濕透了，清晨涼風一吹，讓人直打哆嗦，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楚行云努力爬起來，高興地舉起那顆盛著星光的琉璃珠，大聲喊道：

“jiejie！你瞧！我找到啦——”

謝流水看著他，心想，傻孩子，真是傻孩子。

傻得無可救藥的小行云站在潺潺溪水間，他撐著一條斷腿，努力讓自己站得筆直一些，說：“謝謝jiejie這幾日對我的照顧，不過這顆珠子是jiejie意中人送的，所以我準備了別的禮物送給jiejie——”

“我送你一個太陽吧！”

此時，天大亮，那一片遮光的荊棘雜枝，一夜之間全被人剪除了。小行云身后，是一輪朝陽，冉冉升起，他迎著光，甜甜地笑起來：

“我沒什么能夠送jiejie的，只能把這些礙事的枝條都清走，以后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