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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朝還是很少生氣的。除了那次。我沒法看他臉上的表情,只是直覺,他大概是真的怒了。歸暮雖然是個女生,但是比我暴力多了。她玩毒奶,輸出還比我的天光高。對我的評價,歸暮無動于衷,她說“跟你比我真的超沒成就感?!?/br>歸暮很喜歡開紅殺人,紅名了就去報恩寺洗憎惡點。免得被人爆了裝備。普通玩家殺紅名玩家是不會增加憎惡點的,被爆裝備的幾率也遠小于紅名玩家。憎惡點需要友好度去洗,歸暮嗜血成魔,洗了幾次就沒法洗了。只好頂著紅帽子和我們打野。歸朝笑她說是只小紅帽在等大灰狼。歸暮說:那你擦亮眼睛看看吧,是哪只大灰狼敢來吃我。沒等多久,狼就來了。那天我們一起打【五俠】,這個玩法那時候剛出,要湊齊五個不同職業的玩家才能下副本。我是天光,歸朝是道長,歸暮玩奶。還差兩個不同職業的,rou盾或是琴師我們都無所謂,但是沒什么人愿意組我們。服務器太老就是這樣,就算出了新玩法也沒什么人愿意繼續了。我一直和歸朝他們混,沒加什么好友。歸朝則是因為懶得和人打交道,所以一直混的野隊。于是我們在瑤姐那里站了很久。直到另外有隊伍喊“五俠缺二,來人?!?/br>他們組了四個人,有兩個天光。我跟歸朝他們說,“還有篇論文沒寫,先撤了?!?/br>然后就下了線。晚上也沒再登過游戲。第二天看見世界都在刷“95級道長歸朝SB”,還刷了跨服的喇叭。罵來罵去就那么幾句,詞匯量比歸朝還小。這件事總結起來也不復雜。他們打完【五俠】,有個天光爆了歸暮的裝備,接著被歸朝在野外盯梢,來回虐了好幾遍,把天光身上一個打滿級石頭的竹杖給爆了。他們打算拿歸暮的紫色羅塵換天光的綠竹。可能是刷了一早上也沒人應吧,那伙人就開始罵了。歸朝的名字是灰的,歸暮也不在。幫派里剛好有人在說這件事,我戳了進去看。因為歸朝殺的人剛好在無月崖,這是當時蒸蒸日上的一個幫派,他們幫主很有錢,跑票賞金給的也多。成立沒多久,就升到了五級幫會。很愛幫戰的那種。這次也不例外。我們幫里的商人在野外不斷被殺,掛機采藥的術士也掛了彩。小號怨聲載道,大號也頗為不滿。我們玩的服務器名字很文藝,連帶著在這個服務器里的玩家也頗有幾分詩意,向來不喜歡打打殺殺。大多數人都覺得,紅名玩家在江湖里被殺了,就是活該。所以雖然無月崖做得有些過了頭,在一些看客眼里也是占了理的。但也有人覺得無月崖小肚雞腸,吃飽了撐的沒事干整天幫戰。我一向幫親不幫理,自然贊同后者。更何況,那是歸朝。小號們吃了悶虧,躲在城里,不再跑商。我卻領了任務,四處往外跑。生怕死不了的樣子。我也不知道我那個時候為什么要這么做。可能是想證明,歸朝殺了人,一點也影響不了幫派吧。跟歸朝混久了,我的cao作不再像剛開始那么爛。就算在斷橋上走索道也不會再摔,一個人在青山寨里左一下右一下地躲著等級比我高的怪物,竟然也沒受傷。3然后我遇到了戶斯同。一個紅毛道長。他也是無月崖的。江柳劍耍得很厲害,一點也不輸歸朝。我節節敗退。被堵在墻角,無處可逃。也奇怪他明明可以一招斃命,何必如此相逼。后來我知道了,貓捉老鼠,從不是逮到了就吃,而是玩夠了才拎到嘴邊。戶斯同就是那只貓,而我連老鼠也算不上。老鼠尚有洞可躲,而我又能躲去哪里。我還剩一層血皮,戶斯同卻收起了劍,往后連跳三下。說“有意思?!?/br>我不知道他在說自己,還是在說我。如果是在說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到底哪里,有意思。黑發道長,白發道長,游戲里常見。導致我不知道,原來紅發道長,也這樣瀟灑自在。如果說歸朝的道長算是山上雪,那戶斯同就是江邊鶴吧。拍拍翅膀就走,羽毛撓得人鼻癢。戶斯同管這叫新的把妹技巧。然后對我說“用在你身上,我血虧?!?/br>經此一役,我們算是認識了。戶斯同也沒什么幫派的概念,他說“又不是小學生了,還玩這種‘你若爆我裝備我就殺你滿門’的戲碼,幼稚死?!?/br>歸朝三天沒上線,戶斯同陪了我三天。什么也不做,就是逛地圖。我最喜歡去萬進莊看雪山。戶斯同說“你真的挺有意思的?!?/br>然后他脫了衣服,躺在雪地上,看天邊流云變換。我在那雪山的那條小路上,走來走去,那些松鼠蹦蹦跳跳,偶爾也會捧著松果回頭看我。雪山悄悄,松鼠爪印留了滿地。我沒有很想歸朝。我只是偶爾會想,他是不是以后都不玩這個游戲了?多大點兒事啊,不至于吧。接著又覺得自己很浪費生命,在一個破游戲上花這么多時間。戶斯同躺在前面的雪地里,像死了一樣,一動不動。幾只松鼠排著隊越過他的肚皮。我看了很想笑。笑著笑著,眼淚就不停地往下流。我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矯情的要死。戶斯同問我:“你經常來這里嗎?”我說:“沒有?!?/br>當時確實沒有。他又說,“這里挺好的?!?/br>我說“嗯?!?/br>接著他就不說話了。我可能真的有什么所謂的社交恐懼癥吧。除了歸朝,我和誰說話都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尷尬。后來戶斯同問我,“你怎么就那么喜歡那傻x?”我想也沒想,就回答“和他在一起,我不用怕說錯話?!?/br>歸朝雖然不如戶斯同那么會活躍氣氛,但他讓我不尷尬,讓我不害怕。或許世界上真的有默契這個說法吧。我最喜歡看,而歸朝是小煙健的腦殘粉。我吃菜不喜歡放生姜,歸朝討厭任何味道重的調料。我是左撇子,歸朝則用左手吃飯,右手寫字。在網上認識,卻聊身邊事。不是驚人的相似,而是一星半點的重合。我更喜歡這樣的關系。后來戶斯同聽我這么說,沉默了很久。然后他穿著那身白衣,往雪地里一躺,對我說“你真挺怪的?!?/br>我回復“嗯?!?/br>接著隊伍頻道里,滾上來一句“怪怪的,也挺好?!?/br>我不知道該回復什么。戶斯同直白地讓我尷尬。這么渾渾噩噩過了三天,歸暮先上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