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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墊子墊上,白遠小小的臉藏在噴著水霧的呼吸面罩后面,聲音若有若無。“對不起……”“我的寶貝,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快點好起來,”林楓捧著他這幾日因為打點滴已經青紫了的手背放在唇邊吻了吻,“好起來我們一起回家啊,我想回家了?!?/br>生平第一次的,白遠為自己的行為留下了愧疚的眼淚:老公,對不起,我也想努力好起來,可我現在,真的力不從心。如果你知道真相,你會怪我嗎?心里有事,本就眠淺的白遠更是睡不著,他心肺損傷太嚴重,入夜后尤其難受,支氣管痙攣起來他疼得整個人神志不清,打了鎮靜劑也微微震顫著,呼吸聲沉重,肺部雜音明顯,隨著胸膛的起伏像是老舊的風箱,聽得林楓心碎。由于生病,白遠這十幾天就根本沒吃過東西,全靠葡萄糖和鼻飼維持營養,這日總算去了氧氣面罩換成鼻氧管,大夫囑咐說,可以進食一些流食了。這大概是身體再次好轉的一個證明,林楓歡天喜地去買了粥,小心把人搖起來,又不放心地在他腰間塞了一個墊子,這才吹涼一勺粥,送到白遠唇邊。他張嘴接了,可就是怎么都咽不下去,皺著眉努力了半天,這才咽下去一小半,張嘴一喘氣,粥就順著嘴角滑了出來,閉目搖頭,這種難堪的場景他是一眼都不想看,白遠的頭重重倒回枕頭上,滿臉的疲憊和挫敗,就差再說一句“我是廢人”了。林楓連忙扯了濕紙巾去擦,怕人多想,柔聲安慰道:“大夫說了,這是你很久沒進食的原因,慢慢來,會恢復的?!?/br>“不想吃了?!卑走h嘶啞著嗓音,心里一片暗淡,他想起從前去復健的時候見到的真正的病人了,蒼白的面孔、瘦弱的肢體、下垂的腳尖,殘態盡顯。跟自己現在的樣子,好像并無分別。原來這就是癱瘓病人的生活,原來一旦決定走上這條路,就要忍受無休無止的病痛折磨。“再吃些,”林楓見他情緒不高,好脾氣的勸道,“不吃怎么有力氣養???”“真不想吃,”白遠皺眉,“吃不下?!?/br>“那我也不吃了?!绷謼髦皇_@最后這一招了,通常來講,百試百靈,“昨天胃好像有些疼,我去找大夫開點止疼藥?!?/br>他的演技還是一如既往的拙劣,但白遠就是吃這一套。“你回來,”他道,“我吃?!?/br>在心里比了個耶,林楓復又端起碗來。因為白遠生病住院,兩人都錯過了畢業典禮,七月末的時候輔導員在來醫院探望,順便把畢業證學位證什么的送了過來,就這樣,包含著兩人命運轉折的大學生涯,就在醫院里畫了個句號。這可不是什么好兆頭,白遠想。可他現在沒時間琢磨這琢磨那些,身上的管子去掉個七七八八,他終于臉上有了些血色,便在林楓去跟工作室的負責人商量漫畫連載的問題時找來了張檸晨和劉大夫,打算問問清楚,到底要不要“腿疼”下去。第19章第19章“一般急性脊髓炎引起的截癱都是伴隨痙攣的,”劉大夫給出了專業的知識,“同時會伴有刺痛,尤其是靠近損傷平面附近的脊椎和腳底?!?/br>“腳底?”這次就連張檸晨都比較意外。“是,從中醫學上來說,腳底的xue位是最密集的,也是最敏感的,所以很多截癱患者病后對溫覺和觸碰都不敏感甚至毫無知覺,但對痛覺會比較敏感,”劉大夫細心解釋,“這也是另外一種身體沒有廢用的象征,很多人都以此受到鼓勵,努力復健?!?/br>“可我怎么覺得實際上收效甚微呢?”張檸晨思索。“確實是這樣,”劉大夫說道,“無論怎么樣,脊髓損傷都是不可逆的,目前沒有希望治愈?!?/br>“所以說,即使我現在應該有痛覺,也只能繼續坐輪椅?”白遠抓住了重點,“那也沒什么用??!”“可這是大部分人都要經歷的,你要是沒有的話……”劉大夫面露難色。一下子沉默了下來,白遠倒回枕頭上,回答的聲音悶悶不樂:“哦?!?/br>“先別擔心那些了!”張檸晨打了個響指,讓他醒醒神,“你啊,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養病,別想那么多?!?/br>雖說癱瘓是裝出來的,但這次的病卻是真的,加上半年來腳不沾地,他身體已經比正常人弱了很多,這次病勢洶洶,張檸晨早就跟他坦言日后不管做什么都不能太過勞累,否則極有可能舊病復發。這倒也沒什么,他本來偽裝成癱瘓病人就是想讓林楓心疼他,也不在乎多一種病兩種病了。“那也不能落下病根?!睆垯幊靠此臉幼?,恨不得抽他一巴掌,“你現在這小身板,再加上個心衰,你知不知道那天搶救你費了多大勁?!”“媳婦,”林楓不知何時回來了,抱著雙臂走進來,“這次我同意檸晨的?!?/br>聽這意思白遠知道他男人沒聽到前面重要的部分,倒也放松心情,開起玩笑來:“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得見你們倆沆瀣一氣,真是不容易?!?/br>學文學的人,用詞也是兩人不細想不明白的那種損,不明不白的,就這么讓這事過去了,倒是白遠自己傻笑一整天。“什么事這么樂不可支???!”林楓緩慢屈起他的膝蓋,幫他翻了個身,又把手搓熱了去按揉他腰間的肌rou,問道。“唔……”白遠轉了轉眼珠,“笑兩個小傻子?!?/br>“哦……”林楓湊過去親親他微涼的唇,“那這應該是,大傻子,我很高的?!?/br>長這么大,白遠還是第一次見愿意承認自己是傻子的人,一時間笑到氣喘吁吁,直到護士過來換點滴瞪了他一眼才堪堪止住。那時林楓看著他雖然止住了笑聲卻止不了笑意,特別希望這一刻能變成永恒,愛人臉上的笑,永不消散。白遠這一病又在醫院里呆了小一個月,等到出院的時候,已經是八月上旬了。林楓簽下工作室的工作后,便日日忙到深夜整理之前的條漫,刪掉些無用的和無趣的,再增畫一些串聯劇情。可畫畫是他的長處,講故事不是,被編輯打回來第三次的時候,他覺得有些郁悶,照顧白遠的時候就不那么專心了。“老公,”白遠按住他要給自己穿襪子的手,“是這只?!?/br>如果不是自己攔住他,他大概要把兩只襪子都穿到一只腳上去。“怎么了?有心事?”白遠撐著胳膊扯他坐在床邊。“沒什么?!绷謼黜樦馑甲讼聛?,說是沒什么事,卻滿臉不在狀態。“你這一腦門子心事,騙別人都差點意思,還想騙我?”白遠倒回墊子上,輕笑一聲,“說說看啊,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