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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棉被上,他愣了十多秒才重新抓起,林雁行依然緘默地等在另一頭。“為什么?”他問。“……生病?!绷盅阈姓f。“你在哪兒?”陳荏問。“……我在哪兒呢?”林雁行囈語一般,“好像在臨湖公園?!?/br>林雁行家就位于臨湖公園內,只不過是特地圈出來的別墅區,尋常游湖或者逛公園的市民進不去。臨湖公園則是開放式公園,到了夏天,長椅上經常睡著過夜的流浪漢。“等著,我來找你?!标愜笳f。“怎么來?”林雁行昏昏沉沉地問。還能怎么?翻窗爬墻,繞過宿管和學校門衛唄。“你別管,”陳荏說,“我來了?!?/br>他迅速起身披衣穿鞋,抓起桌上郁明的自行車鑰匙,又放回去:郁明的車停在校內,現在這個時間想出校門必須從cao場那邊的斷欄桿爬出去,自行車走不了。他決定跑去臨湖公園。幸虧那公園距離十一中不遠,步行也在三十分鐘內,他從學校出來后裹緊棉衣一路狂奔,本想遇見出租車就攔一輛,結果運氣不好沒遇上,只能靠兩條腿倒騰,因為擔心林雁行,越跑越急。終于到了,但他對臨湖公園不熟,深更半夜公園內林木幽深,寒氣沁骨,寂無人聲,他不敢往太黑的地方找,便在路燈下給林雁行打電話,奈何對方總也不接。他越發著急,心想這哥們兒不會想不開吧?林雁行屬于外冷內熱型,看上去滿不在乎,其實相當重情。他對夏炎炎并非愛情,但那樣一個鮮活美麗的生命突然逝去,就算只有一面之緣的陳荏也覺得痛心不已,何況作為好朋友的他?“接電話啊……”陳荏直哆嗦,一半因為心慌,一半因為冷。幾分鐘后他放棄,準備聯系小徐總。林雁行必定是等家里人睡著后偷溜出來的,保姆管不了他,還有小徐總。陳荏按下最后一位數字正要撥通,有人從身后突如其來靠近,他還沒來得及轉頭,就被擁入了一個健實的懷抱。林雁行的氣息環繞了他,額頭緊貼著他的面頰,但比冰還冷。“……我手機扔了?!绷盅阈姓f。“扔哪兒了?”陳荏問,“我在找你?!?/br>“亂扔的,剛才有一陣想不開……”林雁行把臉悶在他肩上,“所以我來找你……”而后誰也不說話,就這么靜默地依偎著。昏黃的路燈光上面是烏云密布的夜空,日漸凋零的樹影在十二月的寒風中搖晃,已經開始起霜了。林雁行的手臂環在陳荏腰間,沒了分寸似的抽緊,陳荏被他勒得呼吸困難,但并無怨言,反倒更往他懷中陷去。林雁行需要這個,體溫,呼吸,同樣的遺憾與疾痛。陳荏甚至想親親他,可惜沒敢。終于林雁行開口,沙啞疲憊:“我下午和晚上都沒去上學,也沒跟你說,你怎么不問?”“我猜你家里有事?!标愜笳f。“我下午去見了夏炎炎最后一面?!绷盅阈姓f,“在醫院ICU,醫生和護士給她拆呼吸機……拆了就……沒有了?!?/br>陳荏轉過臉去,對上了他的眼睛,他哭過,而且不止一場,眼睛里血色彌漫。陳荏手指撫摩上他的面頰,他直勾勾地看著,落下淚來:“你手好暖和……以前不都涼的嘛……”“我跑了二十分鐘?!标愜笕崧曊f。“讓我抱著……”林雁行說,“我不想松開?!?/br>“我抱你吧?!标愜蟀阉圻M自己懷里,甚至愿意突然發個燒,燒到三十九、四十度,摸著都燙手那種,只要林雁行不冷。林雁行斷斷續續開口:“我今天才知道夏炎炎住院……劉堅給我打電話,讓我去見她最后一面……說是腦子里的瘤子破了,搶救五天了,宣布腦死亡……之前都不知道,沒人告訴我?!?/br>“我都懵了,真懵了……我聽見劉堅在電話里哭,趕緊跑去看日歷,今天不是四月一號啊,為啥大冬天過愚人節呢?”“別說了?!标愜蟛蝗?。可林雁行想說:“……初中那會兒夏炎炎追我,我不愿意,她那人碰了壁也不知道回頭,非要和我當朋友。我嫌煩,說你想當就當吧,結果相處久了,發現她挺好的……”“……大家在一塊兒玩才有感情,散了慢慢地就淡了,那次化學競賽碰面之前,我已經有大半年沒和她聯系,她好像也有了別的喜歡的男孩兒,再過幾年我們甚至能把對方忘了,但是……”“但是她居然沒了……”“我就是難受,我去見她時她躺在床上,頭發剃光了,腦袋上有開顱的刀口,臉腫得都不像樣……我真難受,上次見面還好好的……她疼不疼???”林雁行埋著頭哭泣。“別說了,”陳荏摟著他,“她回去了,現在還是一漂亮姑娘,永遠颯爽英姿。你別惦記著她那些傷,她不疼?!?/br>陳荏太知道了,最后那幾天真不疼,如果沒有那些勞什子搶救手段,就會比任何時候都寧靜,尤其夏炎炎還是腦病,全程并無知覺。“……真不疼?”“不疼?!标愜筝p語,“都要回家了怎么還疼呢?”林雁行抽泣:“再抱我會兒……別走?!?/br>“不走,抱多久都行?!标愜笳f。他比林雁行矮十多公分,怎么看都像投懷送抱,但他無所謂,他甚至愿意把胸腔打開,敞著一熱騰騰顆心告訴林雁行,只要你需要,我就不會松開。林雁行很痛,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直面生死。他太幸運了,父母長輩個個健旺,都像是能活過百歲去,奶奶家養的老貓老狗也相當長壽。他不知道死亡帶走一個人時是如此迅疾無情,完全不顧她的年紀,她的可愛,以及多少人舍不得她。“你會抱我多久?”林雁行問。陳荏心想這問話多孩子氣?。骸澳俏冶愕矫魈煸缟??”“不,我表達錯了,我想問……你會不會也像夏炎炎那樣突然丟下我?”林雁行啞啞地問,“你會陪我多久?”陳荏萬萬沒想到這句話會從林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