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雙執起花月苓的手，你我若成親，便是真正的生死不離。

花月苓慢慢點頭，手在看不見的地方，攥緊被單，指骨都發白。

這事在江湖鮮少聽聞，無影山莊莊主，竟要娶一位男子。

況且據說陌無雙，先前是與另一位男子相好的。

眾人都唏噓，紛紛前往無影山莊觀這場熱鬧。

小陌瑜在無影山莊常住，與花月苓常見。

應陌無雙要求，花月苓這日是要穿嫁衣。

小陌瑜人小鬼大，在花月苓身邊跑跑跳跳，該叫你叔娘了。

花月苓透過鏡子看他，用梳子緩慢地梳自己流云一般的頭發。

小陌瑜道，今日來得都是無影山莊的親眷，哎呀，他們這些大人，又要逮著我問東問西了。

花月苓道，他們問一句，你答一句，不多說別的，他們覺得無趣，便不找你了。

小陌瑜點頭，過了一會兒又道，不行不行，我若不能言會道，他們又埋汰我是傻子。

花月苓一頓，傻子多好，做傻子什么都不愁。

才不好，那樣活著叫渾噩，得讓人伺候著，不然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花月苓放下梳子，低下頭強睜著眼睛。

小陌瑜問道，叔娘，你怎么啦？

你先出去，花月苓低低地說，聲音很壓抑，忍著什么，一會兒下人們都過來，再擠著你。

我個子小，不會呢。小陌瑜撒嬌。

出去。

小陌瑜噘著嘴出去，拉住屋門。

沒想起時還好，等想起了，便日日都待不下去。

與傻子在凌安山時，也裝模作樣地做過娶親儀式。

他們買不起喜服。

就點一只紅蠟燭，買一個紅蓋頭。

先給花月苓蓋著，傻子把蓋頭掀開。

然后再給傻子蓋上，花月苓站起身，兩只手掀開紅蓋頭。

傻子呆呆的。

白軟的臉被燭火映紅，頭發絲也細軟，伸出手又把蓋頭拉下去，聲音蒙蒙的，別這樣看我，你又不想好事情。

花月苓強拽，吃虧的是我，怎么你每次這么委屈。

然后壞壞的，你就不舒服？

過了一會兒，才響起那傻子蚊喃似的聲音，舒，舒服。

花月苓咧開嘴笑，你說什么，我沒聽見。

怎么辦，怎么辦。

有誰這樣想過一個人。

想的發瘋了。

閉眼是他。

睜眼也是他。

門被扣響，下人在門外道，花公子，該著裝了。

花月苓抬起頭，攥緊手，許久才道，進來。

我要讓陌無雙千百倍的贖罪，你看這無影山莊滿堂榮華，就讓它們都為你陪葬，好不好。

婢女們魚貫而入。

為屋內這位公子扮新娘妝。

著華裳。

裝花鈿。

帶步搖。

眉間再點一粒朱砂。

艷。

美。

男子生得這般，竟是連女子都難比的上。

小陌瑜摸著花月苓垂散的白發，呆呆地道，叔娘，你真美。

花月苓笑了笑，銅鏡里人影綽約，映出的笑臉扭曲著。

顯得人丑了。

花月苓扣住鏡子，站起身。

喜堂兩側站滿了人，觥籌交錯，新娘子進門就立馬安靜起來。

小陌瑜牽著花月苓的手。

環顧滿堂的人，具是陌無雙同祖同宗的親眷。

陌無雙在長路的盡頭，如鶴卓群而立，清逸無雙。

花月苓開始數，走一步，數一。

跨過火盆，炭火燒的微弱。

透過紅色紗布看見的東西都是血紅色的，略過那些笑著的人。

走兩步，二，三。

三步，四。

小陌瑜問，叔娘，你在數什么？

看這喜堂有多少人。

那叔娘不要忘記數我，不可以漏下我。

花月苓側過頭看他，笑了。

一雙笑眼彎彎。

摸摸他的臉蛋，好，帶你一個。

你陌叔叔，可是最疼你了。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喜娘拽著那紅綢，新娘子，快拜啊，快拜。

對面的陌無雙半躬身子，看著自己。

花月苓垂眼，緩緩折了腰。

細水流長的復仇簡直讓人痛不欲生。

花月苓等不了那么久。

他日思夜想，夢里都是將陌無雙千刀萬剮，然后是小傻子被爐火映得通紅的臉，在小屋里細致地擺放每一塊炭火。

武林大會，花月苓刻意松開自己的面紗。

抬目的一刻，一片嘩然。

是血雨花月。

眾人都驚懼，各個嫉惡如仇地提劍以對。

陌無雙站在花月苓的面前。

誰動他，我殺誰。

花月苓勾起唇角，在陌無雙身后笑得像一條淬毒的花荊。

再暗通魔教。

有體內煉化的純陽真氣相助，花月奴魔功大成，夜赴魔教，殺左右護法，登教主之位。

回山莊之時，陌無雙點燈站在屋外，和花月苓遙遙相對，未問他做什么，默然無聲。

無影山莊包庇魔教花月，盡失人心。

魔教聚眾攻襲山莊，有花月苓指引，勢如破竹，如入無人之境。

無影山莊內憂外患，魔教眾人闖進山莊，掀起腥風血雨。

花月苓走在最前面，大雪飛揚，白發散在背后，映的唇更紅，眉更細。

花月苓邊走邊道，傳令下去，無影山莊凡陌無雙親眷，一百五十二人，格殺勿論。

孩子……

花月苓挑眉，殺。

和陌無雙親近的，連條狗都不準留。

他笑得猖狂，你們只管恣意鬧，攪得這無影山莊人仰馬翻，雞犬不寧。

他陌無雙一日不現身，你們便一日不住手。

金銀財寶，盡數犒勞你們！

步步踏上階梯，最終坐在那最高處，俯視臺下烏烏泱泱的眾人。

教眾具跪下，聲音震起林鴉。

謝，教主賞賜。

教主金安。

痛快么，小傻子?；ㄔ萝呖壑系膶氈?，馬上，我就能為你報仇啦。

陌無雙褪劍前來，被五花大綁，困在木架上。

如今滿意了？陌無雙對花月苓道。

花月苓揮手讓旁人退下，你不死，我永遠不滿意。

你吃了藥，為什么會記得梁川？

許是因為花月苓煉化的那幾道純陽真氣，花月苓道，誰知道呢。

我只是太想他。

哪怕忘了，也日日地想，心里空落落的。

悵然若失。

花月苓嘆了一口氣，拿出匕首割開陌無雙的手腕，血一滴一滴地掉在地上。

等你血淌得和傻子一樣多，我再了結你，我們之間，就都結清了。

你不會殺我，陌無雙道，你愛我。

花月苓看著陌無雙，可笑似的，你怎么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