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6
那時他就想要死了。他在這世上甚麼也沒有。沒有親族,沒有友人,沒有子嗣,沒有妻妾,甚麼也沒有。他也沒有甚麼牽掛,他不好酒色,對武功也不甚執著,只有名利,曾令他奮力追逐,只是當大權在握時,他心中只有復仇的快意,卻沒有沉醉於權力之中的興味。到頭來,他連一直追逐的東西,也不在意了。他曾聽說極遠的地方,生著一種奇妙的紅花。那花生得極美,猶如美人被風吹起的裙裾一般。紅花的花實可以入藥,也可以做毒。聽說若是劑量用得不對,病人便會沈湎於此藥之中。若是斷了一日,便生不如死,若是肯給他藥,他傾家蕩產,賣妻鬻子,也要將藥求到手中方可。有時候他想,他便是中了何燕常的毒。這個人在那七年之間,不知不覺的就將那味毒種入了他的心底。到了他終於察覺的時候,便是將心整個兒的剜掉,也已經為時甚晚了。他已經離不開這個人了。可他又想要這個人歡喜,想要看這個人眉頭舒展,微微笑著的樣子,他想要這個人自由自在,沒甚麼愁煩的活著。所以當何燕常無論如何都要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不想活了。若不是為了配給何燕常的藥,他只怕早就死了。他寧愿一日日的服他的藥,就算里面被他摻了多少葛金粉他也毫不在意,就那麼慢慢的死去,也沒甚麼不好。直到有一日,他在曹真的書房里看到一封書信。那一看就是童子代筆,何燕常的口書。他看著信最後寫著的日子,也不過是半月之前。原來何燕常的眼睛還一直不曾好……何燕常在信上說:莊里事務繁多,要朝曹真多要一個人過去。他看到這里,還有些怏怏的,想,曹真莊里那麼多的童子,隨便哪個給他不就是了?再往下看去之時,卻愣住了。信里寫得話很是古怪。信里寫著,“要一個是新人的舊人?!?/br>他仔細的將這封沒有首尾的信看了好幾遍,胸口那顆心砰砰直跳,他突然想,這信再遲,幾日前也應該到了。是新人的舊人…分別之時,何燕常明明同他說過,教他把過往之事都忘記了,好好的養病。那時他說,轉世之後,寧愿不再相見,可何燕常卻同他說,可以前來…那時他還不明白這話里的意思??墒侨缃窨粗?,竟分明是要同曹真要他的意思,之時曹真不知為何,卻將信藏起,遲遲不肯給他看過。走廊里有人聲傳了過來,他慌忙的將書信照原樣掩住了,悄無聲息的離開。他的心一直在砰砰直跳,他在曹真莊里又等了數日,只是遲遲不見曹真有話吩咐他,他心慌起來,生怕遲了,曹真便自作主張的送了別人過去。他日夜難寐,時時都在想著這件事,最後終於打定了主意,橫下心來,要來見何燕常。若是那時何燕常要問他因何前來,他便說,“…我在的時候,曾有人跟我說過的。說我若是想來,總是要來的,只是那個人肯不肯見我,總要來過才曉得?!?/br>只是等他當真來了。一切卻又同他想得不同。他以為一切當真能夠重新開始。他忘記了過去所有的那些,好的那些,不好的那些,一切重新開始便好??蔀樯觞N,為甚麼這個人又要提起以前的事,提起那個甚麼也不是,甚麼也沒有的名字?“為甚麼,”他艱澀的問道:“我以為你想讓我忘記…”“這個名字不好麼?原本就是你的?!焙窝喑5吐暤恼f:“就如我這莊里的童子一般的年紀,不過稍大些罷了。也算得上是個新人的舊人?!?/br>他愣了一下,好像有些懂得了這個人的意思,便無聲的笑了起來,片刻才說:“你怎知我看過信了?”何燕常也笑了起來,便說:“他過了日子不回信與我,我便曉得他的意思了?!?/br>他頓了頓,才又說道:“然後你又來了…”沈夢有點悻悻的,說:“原來你一早就知道了?!?/br>【番外一】七何燕常安靜了一會兒,才說,“我從來沒有問過他。便是教人送了信過去,我也……沒有料到你當真會來……”沈夢的心底有點兒驚訝,低聲的問道,“為甚麼……”何燕常笑了起來,說,“其實……我一直都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在他莊上,也不知你是不是當真聽了我的,索性放手……”沈夢無聲的苦笑起來,若是能夠,他今日也不會在這里。他明白,只怕何燕常也是明白的。他喃喃的說道,“你說過的,我可以來見你,不是麼?我總要試試看?!?/br>何燕?!班拧绷艘宦?,也說道:“我其實也未必就想明白了,只是……想試試罷了?!?/br>沈夢安靜的看著他,心里很想問問他,還要多久,可是他終究還是沒有問出口。何燕常輕輕的撫摸著那把刀,然後還給了他,說:“我教你幾句刀訣罷。時辰也不早了,你記得了,便回去歇息?!?/br>他“哦”了一聲,輕描淡寫般的說道,“那你先教我如何握刀罷?!?/br>何燕常挑了一下眉,他伸出手去,雙手握住了刀柄,正好握在何燕常的手上。何燕常只不過輕輕一拂,便將他的手腕翻轉過來,他吃痛極了,卻強忍著不肯松手。何燕常松開了手,將刀丟去了一旁,不緊不慢的說道:“那你先自己琢磨罷,怎麼握著舒服,能使上力,便怎麼握好了?!?/br>他無聲的將刀收起,深深的看了何燕常一眼,這才悄聲的離去了。那一夜他睡得并不好,心中一直反覆的想著何燕常,想著那個人臉上的神情,想著他說過的每一個字,直到快天明的時節,才終於沉沉的入睡。清晨用了早飯,他便匆匆的去尋何燕常了。他到的時節,何燕常還不曾用過飯,他看何燕常吃的也不過是如他們一般的梗米粥,便有些驚訝,說:“你……怎麼吃得這樣清淡?”他也不知這人身上的馀毒究竟去乾凈了不曾,也不知這人的傷究竟養得怎樣,他問過,這人不過一兩句話就打發了他,只是就這兩日他所見的,他覺得這人的傷還不曾大好。何燕常將粥碗放了下來,說:“你吃完了?”他走到這人的身邊,站在一旁,看他碗里的米湯,又看桌上空無別物,便忍不住皺了皺眉,說:“你只吃這個怎夠?我去做些別的與你吃?!?/br>何燕常失笑起來,說:“你?”他極不樂意,忍不住說,“怎麼,我又不是沒做過?!?/br>他話一出口,卻有些懊悔。四周一片死寂,片刻之後,何燕常卻說:“你頭一次煮了rou湯與我,淡得一絲味道也無,你若是還那麼做,我可是不愛吃?!?/br>他不料這人竟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