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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夢大約是不曾料到他會這樣說,愣了一下,立刻反問他道,“你覺得我是裝瘋?”只是脫口而出之後,卻又話鋒一轉,逼問一般的說道:“你怎知我是裝瘋?”何燕常失了耐性,想也不想,即刻便說道:“你若是當真瘋癲,便該回淮安沈家才是,又怎會在這里死守著火場?”沈夢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緊緊的凝視著他,片刻之後,才淡淡的“哦”了一聲,說:“原來你是這麼覺著的?”何燕常不以為然的笑了一下,又道:“你既然裝得瘋癲,羅欽索性順水推舟,放你一馬,好順藤摸瓜,尋到我的蹤跡罷了,所以遲遲不曾動你。如今你尋到了我,只怕羅欽的人也不遠了。你既然不肯解我的毒,難道就這樣帶著我逃命不成?”說到這里,何燕常似乎覺著極其可笑,終於笑了出來,看著他,緩緩的說道,“若是當真如此,沈公子,你還是自求多福吧?!?/br>沈夢嗤笑一聲,說:“你太高估那個羅欽了,他不過是手下多些罷了,有甚麼了不起?”何燕常言盡於此,不愿再與他多說,屏息養神,想著曹真曾對他說過的話。那時曹真看過他之後,想了許久,才十分羞愧的同他說道,此毒不能盡解。曹真說過,王府之毒極為精妙,是毒卻又非毒。這世上萬物,物性相異相克,皆有不同,此毒絕不致命,彷佛尋常之藥,不過被芍藥花種做引,才醉人深重,以至於渾身綿軟,絲毫不能動彈。那時何燕常曾問他:“此醉同醉酒是否一般無二?”曹真遲疑片刻,才說:“只是相似,其實不同,不然用解酒的法子即可解毒?!?/br>何燕常嘆息一聲,當時只想,此生遠離荷花池即可。卻萬萬不料多年之後,卻會有今日。沈夢將之前脫下的污臟舊衫扯壞扔進溪水之中,然後將何燕常的衣衫穿在身上,又用了寬袍將何燕常裹住,歇息了許久,才將他抱在懷里,看了看月亮,便朝山下走去了。何燕常被他摟抱在懷里,無力的依靠在他的肩頭,臉頰也不得已的貼在了沈夢散開的,仍舊帶著濕意的長發上。沈夢走得極快,雖然將他抱在懷里,又在山林中行走,卻如履平地的一般。何燕常想起當年在教中之時,也曾感慨於這人習武的天賦,如今卻只是苦笑。沈夢走得隨穩,卻仍微微顫動,何燕常只覺得他的臉頰被那些濕潤的發絲磨蹭著,讓他癢得有些難受。他被沈夢緊緊的摟著,聽著沈夢幾乎輕不可聞的呼吸聲,突然想起那一日在香雪山莊之中。那一日也是沈夢將他摟抱在懷,自湖面輕踏水波,直至湖心小島,然後將他囚禁在暗無天日的密室之中。何燕常想,真是可笑,在那之前,他以為他甚麼都不在意,便是沈夢要取他性命,也可以隨他去罷。卻不料不足月馀,他便改了心意。沈夢突地笑了,卻不曾停下腳步,自言自語般的說道:“何教主,你還記得那時在香雪山莊麼?我把你抱在懷里,帶你去天心閣,你那時可曾想到,你也會有今日?”十二何燕常終於怒極,只是大怒之後,反倒笑了出來。他不知沈夢是如何知曉菡萏花藥一事,只是一路風塵的趕來,被他摁在水邊猶如泄憤一般的羞辱了許久,又被他猶如婦人一般的半抱半摟著,心中只覺得疲倦煩躁,可聽他問了這句話,卻極想發笑。那時他冒險來香雪山莊,卻誤入樊籠,落在沈夢手中,心中已早有預料,想來不過是死路一條,不過是早死或者晚死罷了。卻不料沈夢居然令他大吃一驚。因此這一次再會,無論沈夢做出甚麼,他都不會驚訝。同床異夢了七年,可惜直到香雪山莊,他才清楚明白的知道了,教主宮里那個溫馴順從,姿容惑人的沈夢,并不是真正的沈夢。沈夢見他并不答話,反而笑出聲來,便立刻問他道,“你笑甚麼?”何燕常不由得大笑,片刻之後,才說道,“沈公子說笑了,我倒著實不曾想到會有今日?!彼砸煌nD,沈夢便彷佛屏住了呼吸,要仔細聽他說些甚麼的一般。何燕常的手臂無力的搭在他的背上,手指因為半懸的不適感而想要抓住沈夢的衣衫,只是絲毫力氣也無,只是微微的蜷曲,隨著沈夢急切而又沈穩的步履輕輕搖晃。沈夢的手臂摟在他的腰間,慢慢的收緊了。何燕常終於松開了手指,低聲的說道:“我以為你若是聰明些,便該在香雪山莊,就取了我的性命?!?/br>沈夢僵了一下,卻出奇的并沒有反駁。馀下的一路,竟然都靜得出奇。偶然會聽到沈夢不經意間踩到地上跌落的細枝,又或者林間高處的鳥雀不知因何而驚起,除此之外,便靜謐的猶如夢境一般。月光漸亮,卻又溫柔白皙,猶如白銀一般,沈夢抱著何燕常,在沉默中穿過山林,不知走了多遠,月光終於漸漸轉淡。不久之後,便要天明了。何燕常知道他是要出京,卻不知他出了京之後,又有何打算,只是他此時身不由己,只能由他去了。京城之外山脈綿延,雖不是高山險峻,卻有數處易守難攻的關口。何燕??粗铝?,估摸著他行走的快慢,只能大概猜他是要往哪里去,眼下大約是在哪里,卻并不知他到底是去往哪一處。等到天際微白,沈夢還不曾走出山林,何燕常終於忍不住驚訝,不知這人到底要在這山里行走幾日。他只是隱約的覺著,沈夢怕是在城里裝瘋之時,就已經在心中謀劃此事了。他早就疑心這人并非當真瘋癲,不過是藉此保命罷了。他聽說小王爺病重,又算得時日將近,因此傷勢雖未愈全,仍舊一路趕回京城。他大約料到沈夢會在京城守株待兔,等他自投羅網,只是時日無多,他不得不回來京城。何燕常初進城時,在藥王廟里偶遇了沈夢,雖然與這人不曾照面,可聽他言語清明,卻絲毫也不驚訝。他早就猜到這人不過是裝瘋賣傻,當日在京城,雖不知他因何瘋癲,何燕常卻只是不信。他與這人同起同臥七年,如何能夠不知?沈家陡生遽變之時,沈雁林還是個少年,卻還是忍了下來,一路走來,直至跪倒在他腳下。這人將本性遮掩住了,看似溫馴柔順,實則不然。這樣的人,無論遇著甚麼,都不至瘋癲。更不會只是聽聞了王府中人說他喪命在火場之中的話後,便發了瘋,失了神智。等到第二日夜里,沈夢給他看了一樣物事。沈夢沿著極隱秘的標記,帶他走去了一處,然後從泥土中掘出封藏極好的一把鋼刀,又一層層剝開緊裹的白布,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