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一次，怪獸爪中的三角叉對準利貝爾。

    利貝爾的臉色rou眼可見地沉了下去。

    “深淵之書最廣為流傳的作用之一，”莉莉絲輕撫著書面，微笑道，“便是與靈魂簽下契約，將其收為己用?！?/br>
    但僅僅只是這樣的作用并不值得讓惡魔另眼相看，也就是說，深淵之書的潛能定遠超出于此，譬如……強行契約。

    眾所周知，惡魔通過契約收買契約者的靈魂，當契約達成的那一刻，契約者將會永遠成為它們的奴隸，深淵之書既出自地獄，其也應遵循這一原理。

    但莉莉絲卻猜測，或許他們都被蒙蔽了雙眼，其實深淵之書早已跳出了地獄的秩序，原因無他——當她利用深淵之書與魔物簽下契約時，她甚至無需付出任何代價，僅憑對方一句輕飄飄的口頭承認便獲得了對魔物的最高指揮權。

    雖然大部分惡魔契約的最終受益者為惡魔，但它們也必須付出相應代價，要知道當初路西法和她簽下誓約時，可是動用了惡魔之心的力量，生生將瀕死的莉莉絲拉出鬼門關，否則他也不會元氣大傷，要靠莉莉絲捕捉魔物來恢復力量。

    所以莉莉絲才鋌而走險，直接對三只夢魘使出契約，結果果然如同她所料，夢魘甚至都沒來得及抵抗，便化作了深淵之書的傀儡。

    利貝爾見她發現深淵之書的秘密，氣得連風度都顧不上，用力揮手：“都給我上！”在場眾多波ss，就算手持深淵之書又如何？她小小一個女巫難道還能翻上天不成？！

    面對成千上百虎視眈眈的眼，路西法立即進入作戰狀態——他的實力恢復了五成，勉強能回到惡魔形態，青年瘦削的身體被陡然張開的寬大黑翼撐破，強健的手臂取代線條柔軟的雙手，一條覆蓋著黑色鱗片的巨龍之尾凌空甩出，他抬起頭，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龍吟，壓得在場眾獸幾乎抬不起頭。

    但莉莉絲卻絲毫不懼，她伸出一只手，路西法立即低下頭，那雙屬于青年的金色豎瞳垂下，露出一抹幾乎稱得上是溫和的神情：“你怕吾嗎？”

    莉莉絲將指尖搭在路西法的龍首上，好奇感受那冰涼潤滑的觸感順著指尖落下，才笑了笑：“當然不?！?/br>
    隨即卻重重一按，黑龍發出一聲悶哼，脖頸處浮起一個鮮紅的四芒星形狀，它周身忽然爆發陣陣黑煙，黑龍小山般的身影縮了下去，露出路西法蒼白的臉，他單膝跪倒在地，咬牙道：“……莉莉絲！”

    莉莉絲沒有言語，只是往前站了一步，擋在路西法與波ss之間。

    “咦？這不是瑪麗女巫最擅長的封印魔法嗎？”利貝爾注意到兩人間涌動的暗潮，眼中閃過狡猾之色，“怎么？莉莉絲小姐，難道你回心轉意了？”

    也是，人類總是貪得無厭，如今莉莉絲身負與路西法的契約，名義上路西法還是她的主人，又寄生在深淵之書里，如果他是莉莉絲，也會想要鏟除這個眼中釘。

    令他惱怒的是莉莉絲又搖了搖頭：“那倒沒有，我只是怕大人會跳出來攔我，搶先一步讓他無法動彈罷了?！?/br>
    利貝爾的眼危險地瞇了起來：“你這是何意？”

    此時路西法與莉莉絲可是一條線上的蚱蜢，莉莉絲要做什么才會引得路西法阻攔？

    莉莉絲的唇角詭異勾了一下。

    她從袖中摸出一把小刀，割破手腕，任由鮮血蜿蜒滴落在深淵之書上，待紅光如同漣漪般在書面擴開，她輕聲道：“黑暗女神在上，信女莉莉絲·瑟茜愿以生命為祭品，以靈魂為砝碼，以鮮血為枷鎖，與深淵之書簽下協議?！?/br>
    她忽地抬起頭，一雙琥珀眼中像是燃燒著熾熱的火焰。

    像是被那guntang的溫度所燙傷，利貝爾竟忍不住后退一步。

    “殺盡擋我路者，除盡阻我道者?！?/br>
    “以七惡魔眾祭祀我族人，”

    “以血輪之月銘記我歷史?！?/br>
    “直至復仇女神完成其使命，”

    “深淵之烈火才會在地獄停止灼燒！”

    當少女的詠唱結束，從深淵之書中頓時飛出數道銀光，直直射向眾波ss，那細密的光線簡直連成一張網，將驚慌失措的懶惰之惡魔網羅其中。

    “你瘋了！”利貝爾大吼，雙目紅的仿佛滴下血，“這么做有什么好處？！就算殺了我，你的命也早送給深淵之書……”

    “無所謂?！?/br>
    惡魔張大嘴，喉嚨里滾出一聲滑稽的哽咽。

    莉莉絲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不比看一只陰溝里的老鼠來得更為鄙夷：“自從我決意踏上復仇之路的那一刻起，我就沒想過要活下來?！?/br>
    她忽然一笑：“說起來還要感謝你，如果不是你的幻境，也許我還會留有猶豫?！?/br>
    但利貝爾的幻境簡直太栩栩如生，短短數日，她迷失在那段遙遠的過往中，仿佛一切都未曾發生過，沒有那場血月之戰，沒有那場屠塔，她還是那個循規蹈矩的級長，每日最大的任務就是糾正學生們的儀態，或是聽安娜抱怨稀缺的男性。

    但，正是因為那一切來得太過真實，當夢醒的一剎那，痛苦也是如此刻骨。

    只有殺死所有惡魔，也許那深入骨髓的痛意才能緩解半分。

    在這個過程中，她莉莉絲會失去什么，這儼然已經成為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了。

    沒有人會比莉莉絲更清楚與惡魔做交易的代價有多大，但她不在乎，一只手，一段生命，甚至是一片靈魂都可以送給深淵之書，只要能殺死利貝爾，便在所不惜。

    她深吸一口氣，感到體內魔力正源源不斷被深淵之書抽走，與此同時感官正在無限放大，被投射到每一個波ss上，她在那瞬間擁有上百只眼，每一只波ss的身體便是她的觸須，帶著滿腔怒意，如同怒吼的海嘯般撲向利貝爾。

    利貝爾：“等……！”

    然而為時已晚，正如人類絲毫無法抵抗自然，在深淵之書的面前，這個昔日權至高位的惡魔連一聲呼救也沒來得及發出便被數以百計的波ss們撲倒，它們匯聚成粗|壯的黑流，前仆后繼壓在惡魔之上。

    終于，他尋得一個喘息的機會，奮力沖出泥流，絕望朝路西法伸出雙手：“路西法！不……路西法大人！”求生欲讓他摒棄一切尊嚴，再度卑微伏在矜傲之惡魔的腳下，“求求您……快讓您的眷屬，快讓莉莉絲住手！”

    他拼命往請求上壓砝碼：“對……對??！您不是很中意這個眷屬嗎？在這樣下去她很快就會被深淵之書抽干魔力，到最后連靈魂都不會剩下！”他討好抬起頭，“您是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對嗎……”

    利貝爾的瞳孔一縮。

    路西法低頭凝視著他，金色瞳孔一如既往，不帶任何情緒。

    他厭惡極了這種眼神，分明在看他，又沒有看他，就好像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