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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年早就沒了蹤影。沈延年走到后院的百草園時,看到楚將離正抱著一個剛摘下的香瓜,坐在水塘邊的石凳上一邊拍瓜打節奏,一邊哼曲子。這曲子他從未聽過,楚將離雖然哼得斷斷續續,但不妨礙曲子的悅耳動聽。過了一遍調子,沈延年從乾坤袋中取出霜兮琴,就近找了個勞工們往日休息的矮石凳坐下。鋪開繁復的長袍后,他將琴放于腿上,緩緩撥動了琴弦。這琴音就像寧靜山林中忽然響起的一聲鳥啼,在充滿山嵐的山間隨風飄遠。山林很大,處處是落腳之地,可孤鳥一直飛著,處處都不是可以落腳之地。抱著香瓜正處于自閉狀態中的人聽到這琴音響起,猛地朝樹下的石凳看去。月光溶溶浸浸,透過繁茂的樹葉打在樹下之人身上。楚將離見到沈延年一襲白衣,如同一位從畫中走出來的人物,微垂著墨畫般的睫羽,正用指節分明且纖長的手指緩緩撥動霜兮琴弦。被撥出來的曲子正是他剛才哼的【注】。用一句“置琴曲幾上,慵坐但含情”來描寫此時的沈延年,最為合適不過?!咀ⅱ凇?/br>楚將離抱著香瓜走過去,無意打攪這畫中人,站在一丈遠處靜靜地聽著。但是沈延年彈到一半卻突然停止了。他愣住。“這曲子叫什么?”沈延年抬眼,皎潔月光照得他更加白皙,冷峻,卻又有種淡淡的柔情,“聽你哼了一半,接下來不知該如何彈?!?/br>“,額,只是我無意間聽過的一首曲子,曲子是古琴古箏合奏,伴以長笛和頌缽,光是我一張嘴當然哼不出來整首,所以你只能聽一段?!彼谖椿甏┣巴瑯酉矚g這首曲子所映射的主角,有時候心情難以平復的時候會去聽一聽這合奏。“我見你指導過楚斯琴藝,你應該也是會彈琴的?!鄙蜓幽暧醚凼疽饬送壬系乃?,“你彈整曲,我聽聽?!?/br>“霜兮是華音閣的傳世古琴,我可不敢隨便亂碰?!背㈦x拒絕道。沈延年將霜兮雙手奉上。見如此,楚將離只好把香瓜放一邊,拿了琴坐到離沈延年稍遠的石凳。無論琴弦還是琴身,霜兮都被沈延年保養得極好。它不虧是華音閣的名器,每一根琴弦都是這世上最好的材質制成,如蠶絲似的在月光下泛出隱隱白光;琴身上的花紋簡潔大方,但是邊上的附靈石,對任何一位仙門修士來說都是極盡奢華的存在。華音閣從未對沈延年吝嗇過,平日里不舍得用的附靈石霜兮也有七顆。仔細摸過霜兮后,他憑著記憶,彈奏了一遍屬于古琴的那部分。沈延年一邊聽,一邊將腦海中的曲子補充譜寫完整。一曲終了,他道:“破而后立,重獲新生,是這首曲子的含義嗎?”這都能聽出來?楚將離詫異,若沒了解過這首曲子映射的主角,光聽曲子應該很難聽出含義吧。況且他這半瓶醋的琴藝,真是不敢讓沈延年恭維。“我險些忘了你是華音閣出來的,不過我這拙劣的琴技應該也讓你為難了?!?/br>沈延年搖頭:“不難,你在彈琴的時候心中自有情。心中若無情,哪怕是我師尊親臨,都聽不出所以然來?!?/br>楚將離沉默。他把霜兮還給沈延年,隨后重新抱起腳邊的香瓜在水缸里洗了洗,并用隨身攜帶的匕首將香瓜剖成了八瓣。“從我們剛見面開始,你似乎對我的一切都了若指掌?!鄙蜓幽甑?。楚將離捧著香瓜尷尬笑了兩聲:“畢竟最初是想刺殺你才接近的你,可不得做點功課?!?/br>沈延年看向正在吃瓜的某人:“那現在呢?”“我們都是朋友了,而且梵藏音也無法通過母蟲控制我了,我自然不會殺你?!?/br>“朋友?可我一點都不了解你?!鄙蜓幽甑?,“比如說,你的師尊師祖,比如你實驗室里的那些法器,比如現在正吃著的瓜,都是我從未聽過看過的?!?/br>“總有你不知道的世界,你敢說你去過這世界每個地方?”楚將離反問。這回換沈延年不敢篤定了。“其實,我剛開始不是陀羅魔域的?!彼噲D虛實結合,說出自己的事情。至于想說的原因,可能是酒意上頭,內心的迷惘和空虛使然?!捌鋵嵨覄偝錾菚?,不會說話?!?/br>“哪個嬰兒會?”“不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是我連嬰兒的哇哇叫聲都發不得。我親生父母以為我是個啞巴,所以把我扔了?!?/br>沈延年:“……”“所幸我被一個善良的老人家撿到。她在年輕時生過一場大病,所以沒了生育能力,因而把我抱了回去與許多孩子撫養在一起?!边@個地方就是他未魂穿之前長大的福利院,“那個地方的孩子稍稍長大之后就會被其他沒有孩子的夫妻抱走,從而重新組成一個家庭。但是尋常夫妻挑小孩必然會選個聰明伶俐的?!?/br>你還不夠聰穎?沈延年疑惑的眼神如是問著。仿佛明白了對方的眼神,楚將離道:“可那時候的我,到了六歲依舊只會寥寥幾句,七歲八歲九歲還是說不利索,所以即便我學的東西再多,那些夫妻也不會要我?!?/br>沈延年薄唇微動,欲言又止。“可能我的報復心就是這么來的吧。我想讓我親生父母后悔,也想為自己正名,讓那些沒挑選我的人意識到自己是錯誤的。所以我每日含著石子發聲說話,學的東西也是其他孩童的幾倍?!彼缓靡馑嫉刈チ俗チ鑱y的頭發,“你有時候老嫌我聒噪,其實我是忍不住。因為以前練習說話練得太過頭,現在反而跟只小雀一樣嘰嘰喳喳總說個不停?!?/br>“等到稍微長大一些,我終于可以很流利地說話,而且也提前完成了功課學業,所以果然有對夫妻要把我從奶奶身邊領走。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今天你對我愛理不理,明天我讓你高攀不起?!?/br>沈延年神情微微愣住,嘴角有若有若無的笑意噙起,然而眼神中卻帶了些苦澀:“你拒絕了他們?”“當然拒絕了。我都十五六了,早到記事的年紀,已經很難融入到一個陌生的人家之中。所以我便一直留在奶奶身邊,學書歸來的間隙與她一同伴著她重新收養的孩童。奶奶教會我感恩,我也被我師祖的生平感染,因此強迫著自己學完更多東西,終而有幸拜入了師尊門下。我這一手種植技藝都是從師尊那兒學來的,當然不及師尊一點皮毛。至于師祖,我雖然未與他碰過面,但他依舊是我師祖。那些法器,就是兩位老人家留給我的?!?/br>原來是與孩童處慣了,怪不得對誰都像對孩童。沈延年心里的一個疑惑終于有了解答?!澳悄阌H生父母呢?”他再問。“至今未見過面?!背㈦x聳了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