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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頭,就見李韶那雙黑眸中蘊著無限傷感,又帶著幾分冷峭。 “皇姐,你使小性子朕向來都是依著你,你打朕,朕也隨著你,但你現在要分清楚里外,別被一些別有用心的人蠱惑?!崩钌匚⑽⒁а?,聲線跟著臉色一起沉下來:“跟朕回去!” 灼灼日頭從門口照入,在青磚上映出大片光影。李韶逆光而站,臉上溫雋不在,取而代之得是讓人不寒而栗的氣勢。 兩世以來,李映柔鮮少見李韶這般樣子,大多數時間他都是和煦可親,偶爾跟她鬧些小脾氣,最后也是乖巧收尾。然而他現在軟硬不吃,霸道強勢,讓她忽然不知所措。 就在她怔然的時候,李韶拉著她的手往外面走,步伐沉穩,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慈惠庵里守滿了東廠販子,李映柔見他鐵了心要帶自己走,只得放棄了掙扎,生怕惹怒龍顏,連累了慈惠庵。 她跌跌撞撞跟在李韶后面,蹙眉道:“韶韶,我手疼,你慢點走!” 李韶沒有回頭,也沒有松開她,唯獨步子倒是慢下來。 慈惠庵不大,從禪房走到庵門似乎也就在彈指間。李映柔無意一瞥,眼神卻怔在那兒 晏棠身著朱紅飛魚服,率著幾個人站在門口,筆直的身量如同老松。他上半身隱在門前暗影里,扭頭看到兩人時,容顏晦暗不明,看不真切。 “陛下?!?/br> 晏棠垂首施禮,然而李韶好似沒看見一樣,拉著李映柔與他擦肩而過。 慈惠庵建在小丘上,庵門外是一溜長而陡的階梯。李韶因為看見晏棠而急火攻心,悶著頭走得有些快,而李映柔被迫跟著他,腳下打滑,踉蹌一下險些摔倒。 身后一聲驚呼讓李韶回過神來,他頓住步子,直接將李映柔抱起來,噔噔噔下了高階,又將她塞進了華貴雍容的馬車。 “在這乖乖帶著,不許出來?!崩钌亟淮痪?,將幔簾闔上。 李映柔懵了一會,趕緊挑開一點點窗幔,順著縫隙朝外窺視。須臾的功夫,李韶已經走到了晏棠面前。 晏棠神色寡淡,又喚了聲:“陛下?!?/br> 李韶負手而站,問道:“愛卿,你來這做什么?” 晏棠道:“長公主在慈惠庵禮佛,今日是最后一天,特意讓臣來接她回府?!?/br> 李韶冷沉的目光在晏棠臉上尋脧,心道這不是接人,而是得到消息,來與他搶人…… “接送皇姐自有朕在,不牢愛卿費心?!彼p振大袖,心底生寒,唇角卻揚起一抹戲謔的笑意,“愛卿這個時候不在錦衣衛待著,跑到這尼姑庵來,朕看你是太閑了?!?/br> 說罷,李韶踅身離開。 行至馬車前時,他回頭對上晏棠沉寂的目光,淡聲道:“有人密報福王在封地私制龍袍,意欲謀反,愛卿去查一下吧?!?/br> 坐在馬車里的李映柔聽到這句話,心緊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福王的封地在涼州,比南京還要遠,這一來一回還要查案,再怎么快,也得數月才能回京。 一股火氣捏在她心頭,待李韶上車后,她沉下臉,道:“陛下,我有話要對晏指揮使說?!?/br> 未等天子回答,她躬身就要下去, 殊不知這句“陛下”徹底惹毛了李韶,她剛挑開幔簾,人就被李韶硬生生拉回去。 天旋地轉間,李映柔倒在團龍疊繡的軟墊上,腕子被李韶按在頭兩側,鋪天蓋地的慍怒罩在她身上,如山一般讓她難以喘息。 “朕不許你跟他說話?!崩钌仄凵韷合蛩?,高聲道:“起駕!” 圣駕徐徐離開,晏棠迎風而站,眉眼越來越戾。 隱約有女人的嗚咽聲順著風兒鉆進他的耳朵,直刺他心門。他瞬間慌亂起來,顧不得多想,抬步朝圣駕直追。 孟爍見勢頭不妙,幾個縱步將晏棠攔住,沉聲道:“大人,稍安勿躁?!?/br> 對方利如刀刃的眼神似要將他削成片,他深吸一口,不動如山,“大人現在過去也帶不走長公主,還是回去從長計議吧?!?/br> 圣駕漸行漸遠,晏棠的頭宛若要炸開,左手扣緊腰際的繡春刀。囂張而危險的想法從他心底生根發芽,一霎長成參天巨樹,撐滿了他促狹的心臟。 遠去福王封地,數月一過,這里面的玄機不言而喻。 往日李韶還礙著長公主的身份不能過多表露,如今禁錮全無,怕是堅持不了多久就得對她開疆擴土。晏棠不敢去想,卻又忍不住去想。事到如今他已經走進死局,能破陣的,只有一個辦法…… 晏棠沉沉闔上眼,思忖些許,摘下腰牌,清明目光看向孟爍:“涼州,你替我去?!?/br> 孟爍一怔,壓低聲道:“大人,這可是欺君?!?/br> 晏棠微抿薄唇,問:“你敢嗎?” 少頃,孟爍道:“卑職愿為大人馬首是瞻?!?/br> 入夜后,李映柔身著中衣躺在龍榻上,秀發如緞,鋪泄在身后。她肩膀微微顫抖,時不時抽噎幾聲。 李韶坐在窗前香榻上,白凈的脖子上有一圈觸目驚心的咬痕,抱著黛眉,滿腹委屈道:“皇姐,這都哭半天了,你歇歇吧?!彼D了頓,囁囁嘀咕:“朕又沒對你怎么樣……” “你閉嘴!” 隔空一個引枕飛過來,正正砸在了他臉上,嚇得黛眉“喵嗚”一聲跳出來,尋了個別處安頓下來。 李韶伸手接住引枕,嗵一聲又扔在地上。 凝著龍榻上嬌小的背影,他倍感無奈,走過去半跪在地上,溫聲哄道:“皇姐,朕知道錯了,你別生氣了。朕讓膳房做了你喜歡吃的,先吃點東西再打朕,有力氣,行嗎?” 李映柔不吃他這一套,“不行,我不想跟你說話,你閉嘴?!?/br> 李韶去拉她手,卻被她打了手背?;鹄崩钡耐锤袕钠ou散開,他最怕冷戰,無奈問道:“那你要怎樣才能原諒朕?” 回想到李韶不久前的瘋狂,李映柔破罐破摔道:“不要再提讓我當皇后的事,不許碰我,不要讓晏棠去涼州?!?/br> 三個要求,都是李韶不喜歡的,尤其是最后一個。 得不到回話,李映柔終究還是轉過身來,半撐起身體,詰問道:“錦衣衛有那么多人在,現在還有東廠,為什么你非要讓晏棠去涼州?就是想要支開他,是不是?” “對?!崩钌厮鞈?,清秀的眉眼間浮出慍怒,淡淡一層,不敢造次似的。 李映柔微咬唇瓣,“我不想讓晏棠去?!?/br> 李韶凝著她道:“朕不想看你們卿卿我我?!?/br> 四目相對,無聲的對峙悄然撞起火花,誰都不肯相讓。 早在太子之死徹查清楚時,李映柔曾幻想過無數要對李韶好的方式,比如為他尋個良善的皇后,為他的孩子做小衣裳,等等,如今都派不上用場了。 她搞不明白,原本可以親密無間的兩人,為什么要變成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