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兩年的量單，原本已經叫進來的材料和早就預定的特規品，馬上變成庫存品無單可做。至于已經完工的機械，客戶無限延長交期。

將轉眼變成囤貨的機器一臺臺裝進貨柜中，貨柜迭高迭開將視野都遮去半邊天，當場看得他的心底一陣陣發涼。那年公司蒙受的損失，將公司的資產悍然縮水，就像將一名三百斤的大胖子轉眼減肥成模特兒。

他也曾經歷過接下生產流水線機臺的單子，當機械完成后送進客人公司進行驗收，明明產線都已經開始運作生產，偏偏客人那邊宣稱需要驗收時間來進行貨款拖延，這種惡劣的玩法若沒點本錢奉陪，還真會玩死人的，多少小公司因為資金周轉不來，就這樣被玩掛了當肥料吸收。

還有一年，客人硬說機械有瑕疵，將所有訂制的機械全部退貨至海關處，那又是一次堆積如山的貨柜狀態，是場性質很惡劣的退貨。說到底，機械這一塊也是有大佬占據市場，他們有各種手段打擊像他這種中小企業，更有業界的潛規則要服從。

當初他是過五關斬六將，最后才穩穩的將機械業的一席之地坐在屁股下，不過現在人生再重來一次，他就不想如此苦逼，雖然后來有錢有權生活過得很滋潤，但是求貸無門、工作到胃穿孔、十二指腸以及各種道不出的悲涼，那種痛苦的日子跟活在地獄里沒什么差別。

第6章

剛從補眠中轉醒的蘇芳，坐直身揉揉眼睛，目光梭尋房間的主人，發現曾俊瑛坐在小沙發上打盹，想到這人淡漠后的溫暖，嘴角就忍不住往上；他揭開被子躡腳下床，經過收拾整齊的書桌看見封面樸素的筆記本正靜靜地躺在桌面上，一番掙扎，最后實在耐不住好奇心，抱著只看一眼的想法偷偷地打開，卻在看清楚內容后，不由得驚呼：「??！開書店？」

淺眠的曾俊瑛，聞聲立刻睜開眼，將偷看他筆記本的現行犯逮個正著，蹙眉道：「還我?！?/br>
蘇芳尷尬的將筆記本闔上，一臉抱歉的遞過去：「我不是故意的?！?/br>
曾俊瑛也懶得跟他計較，接過筆記本后，當著蘇芳的面放進抽屜鎖起來，本來想將人請回去，但是轉念一想到會家暴的蘇父，趕人的話是怎樣也說不出口。

「誒，俊瑛，你為什么想開書店？」而且從筆記本上的規劃來看，似乎不是尋常的商業書店。

這小子還能再二貨點嗎？偷看別人的筆記，還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模樣，真讓人很想往他頭上敲下去。

「不能告訴我嗎？」蘇芳惴惴不安的問。

……嘆，為什么自己就見不得他這可憐的樣子？

「想開書店想很久了?！惯@是句大老實話，雖然與他以前的專業和后來的經歷八竿子打不著，但是擁有一間能搬椅子到門口曬太陽的書店，是他內心最深處的夢想。

「喔……」蘇芳有些失落的回應。

咑！

「哎唷，你干嘛撣我額頭？」蘇芳摀著發熱處抗議。

「你腦洞又開到哪去?！?/br>
「什么叫開腦洞？」

「……意思是問你在想什么？」

「沒啊?！固K芳怏怏道：「我只是覺得你有夢想好厲害，而且是有計劃性，我就沒有了，我什么都不會?！?/br>
什么都不會……這樣的話放在曾俊瑛記憶中的蘇芳身上就太超過了，聰明的蘇芳彷佛任何事情到他手中，都是順手捻來般的輕而易舉，但是他并沒有從事任何工作。往好聽點的說，他們的關系是情人，他也是這么認為，然而事實上卻是包養關系，至少在蘇芳的眼中是如此定義。

不過同樣的話放在眼前的二貨蘇芳，也許是挺貼切的。

「你不是會跆拳道？以后可以當教練?！?/br>
「我練跆拳道只是為了要強健體魄！那不是我的興趣?！?/br>
「那你的興趣是什么？」

「……」蘇芳歪著頭想了好一會，最終喪氣的頹下肩：「我想不出來?！?/br>
見狀，曾俊瑛循循善誘：「不然你喜歡什么？」

說到這個，蘇芳立即眼睛一亮：「我喜歡跟你一起！」

「……」什么爛答案啊，曾俊瑛立刻果斷：「換一個?！?/br>
沒想這一換，蘇芳想了足足十分鐘也沒想出一個喜歡來，于是這個話題被無期限的擱置。

假日很快從指縫間溜走，兩天的時間曾俊瑛也沒做什么事情，就上街走走看看，用未來的眼光挑選現在還是蒙塵狀態的黃金地段，蘇芳一路緊緊跟著，兩人時而交談幾句，事實上大部份的時間都是蘇芳在自說自話，而曾俊瑛則不時陷入沉思狀態。

星期一早上，蘇芳站在巷子口等曾俊瑛一起上學，這是昨天就說好的事情，雖然只是他單方面的約定，但是他人堵在上學途中的必經之路，就不相信碰不上曾俊瑛。

曾俊瑛穿著高中制服姍姍來遲，第一個動作就是撥開蘇芳的額發檢查傷處，連續兩天勤擦藥，擦傷已經好轉不少。放下手，他問道：「早餐吃過嗎？」

蘇芳眨眨眼：「到學校的福利社買?！?/br>
曾俊瑛像是變魔法一樣，拿出切邊的火腿蛋吐司和裝著溫豆漿的保溫瓶，「我們去濟生堂那兒吃?！拐f完，見二貨蘇芳呆呆的看著早餐半點反應也沒給，曾俊瑛也不啰嗦，牽起蘇芳的手朝濟生堂方走去，會選濟生堂是因為這間賣要的店鋪，外面會放長板凳供人休息，挺適合在這里坐著享用一頓早餐。

將人按在長板凳上，早餐直接塞過去，曾俊瑛看對方還沒回神的樣子，蹙眉道：「不會我還要幫你吃吧？快吃，等等就要升旗?！?/br>
聞言，蘇芳將火腿蛋吐司放在嘴邊咬一口，機械式的咀嚼著，看得曾俊瑛懷疑自己的手藝是不是退步了。記得以前的蘇芳特別喜歡這個火腿蛋吐司，吐司內面要抹奶油，蛋必須煎得柔嫩后夾在兩片火腿中間，再將小黃瓜切得薄如蟬翼鋪上，最后美乃滋轉一圈，這才完工?，F在看看眼前的人彷佛在嚼蠟的模樣，不會是哪里出差錯了吧？

才這么想著的曾俊瑛，卻看見蘇芳豆大的眼淚滑下滴在火腿蛋吐司上，他微愣，可不記得自己有在里面放什么辣椒還是芥末的。蘇芳的淚水越涌越多，然后一邊哭一邊將火腿蛋吐司吃完。

「很難吃？」曾俊瑛壓根搞不清楚是哪里去撞到蘇芳的淚點，畢竟這家伙的腦洞不是普通的大，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蘇芳搖搖頭，雙眼紅通通像個做錯事的孩子道：「對不起?！?/br>
「因為難吃到哭？這就不用對不起，下次……」

「不是！」蘇芳急忙搖頭，「我想說，謝謝你?！?/br>
一下子對不起，一下子謝謝，任憑曾俊瑛才智過人，也非得被蘇芳莫名奇妙的舉動搞胡涂，道謝之情他能理解，至于對不起和眼淚，就實在太難懂了。

「俊瑛！」

「干嘛？」

「你是對我最好的人，最好、最好、最好了！」說完，蘇芳撲進曾俊瑛的懷里，開始大哭。

曾俊瑛頓時滿頭黑線，不過就是個火腿蛋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