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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唐岑從噩夢中驚醒后,面對的總是那臺無限循環著同一條新聞的電視機,他聽著電視里的主持人一遍又一遍報道著艾森死亡的那條新聞。唐岑最開始還會哭,到后來聽多了也就麻木了,每天呆呆地望著電視,藍色的、白色的光打在他臉上,那張慘白的臉被冷色的燈映得像個瘆人的日本人偶。這樣的日子不知持續了多久,氣溫起起伏伏,唐岑始終抱著那條潮濕的被子入睡,到后來那臺電視忽然壞了,房間里失去了唯一發聲的物件,從此陷入了沉寂。唐岑醒來之后,總是耷拉著腦袋跪坐在床頭,沒有聚焦的眼睛不知在看向哪里,茫然地睜著眼,過了很久才慢慢地眨一下。但是某一天,唐岑忽然聽到了一個女人的慘叫聲。陌生的慘叫從遠處傳來,從地下慢慢升上來,再慢慢朝唐岑所在的房間靠近。也許是女人叫得太過凄慘,唐岑已經很難對外界產生反應的身體甚至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慘叫聲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唐岑根本無法忽視,他扶著床頭的欄桿站了起來,試圖走到門邊,然而才邁出第一步就被拴在脖子上的鐵鏈狠狠地拽住,跌坐在地上。此時慘叫聲已經到了雜物室門外,隔著墻壁傳進來,在房間里回蕩。“砰砰砰——”門口突然響起一陣伴隨著慘叫的拍門聲,里面還夾雜著零碎的說話聲,如同從地獄深處傳來的鬼哭狼嚎。驚魂未定的唐岑胡亂地蹬著腿,拼命朝身后的角落躲去。但敲門聲只響了一小會兒,隨著一聲沉悶的巨響,拍門聲和慘叫聲都消失了,只剩下腳步聲和物體被拖行的聲音。那腳步聲慢慢從唐岑的房門前離開了,唐岑驚恐地瑟縮在床墊和墻壁形成的角落里,一直被關在房間里的他并不知道那天究竟發生了什么,那驚悚的聲音卻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里。唐岑的身體一直抽搐著,他感覺到有一個紅色的影子在眼前搖晃,手上還多了一個溫熱的物體,他看不清那是什么,眼前卻不停浮現出陸晟染著血的雙手和猙獰的笑容。沒多久唐岑就失去了意識,他不記得后來發生了什么,但等到再恢復意識的時候,他已經不在原來的那個房間里了。唐岑睜開眼,發現自己身下的大床不再潮濕,被子也是干爽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的。比雜物室更寬敞的房間里彌漫著刺鼻的消毒水氣味,蒼白的天花板和墻面干干凈凈,沒有一絲血跡,一個穿著白色制服的女性站在床邊,用蘸了酒精的醫用棉球為他處理身上的傷。就像上一次那樣,除了陸晟之外的人就站在唐岑伸手可及的地方,但他沒有再向她求助。他隱約知道這是哪里,心里卻沒有任何波動。這無非是陸晟戲耍他的把戲罷了。護士替唐岑處理好傷口,發現他已經醒了,睜著眼睛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連忙跑了出去。唐岑聽著護士推門而出的動靜,搭在床沿上裹著紗布的手動了動,向放著醫用器具的小推車緩緩伸出了手。趁著護士出門喊人的空當,唐岑從小推車上偷走了一把剪刀,他用那把剪刀劃開了自己的脖子,割斷了血管。從脖頸噴涌而出的血濺滿了病房,雪白的墻壁上全是斑斑點點的血跡。唐岑躺在冰冷的病床上,他的呼吸越來越快,也越來越淺,他感受著身體的溫度漸漸流失。隨著失血量增大,他慢慢失去了知覺,但在徹底陷入昏迷前,他恍惚看見了一個已經變得十分陌生的人推開了病房的門。失去了將近一半的血液,唐岑最后還是沒有自殺成功,他被聞訊趕來的醫生送進了手術室,又一次被搶救回來了。唐岑躺在病床上,脖子上的傷口已經被縫合,纏著白色的紗布,手臂上扎著針,將吊在頭頂上的血漿慢慢輸進他的體內。在唐鈐進來的時候,唐岑已經醒了,他看著坐在病床旁欲言又止的弟弟,沉默地將頭偏到了另一側。唐鈐坐在病床前,看著遍體鱗傷的哥哥,先前打好的腹稿一個字也說不出。唐岑沉默著,唐鈐也不說話,最后一直到護士進來催唐鈐離開,退去了稚氣的青年才用顫抖不已的聲音說道:“這是第三次了,我第三次看到哥哥滿身是血地被抬走了?!?/br>第一次是在唐家,唐岑砸斷了自己的手腕;第二次是在陸晟的公寓,昏迷中的唐岑渾身上下沾滿了不知道是誰的血;第三次是在醫院,唐岑割開了自己的脖子。“對不起?!?/br>身后響起唐岑的聲音,唐鈐離開的腳步一頓,不可置信地回過頭,然而唐岑已經閉上眼睛,似乎已經沉沉地睡著了。雖然唐岑自殺有一部分原因是護士的失職,她沒有保管好醫用器械才導致后續的一系列事故,但是唐鈐沒有追究責任,他親自向護士道了歉,并聽從醫生的建議,將唐岑轉到了精神病院。唐鈐原本想問問哥哥的意思,然而從被救出到轉入精神病醫院,唐岑自始至終只說了那一句話。轉入精神病醫院后,唐岑的病情也沒有絲毫好轉。在唐岑眼里,精神病院的病房就和陸晟囚禁他的那個雜物室一樣,他每天被綁在床上,強行接受檢查和治療。穿著白大褂的人來來往往,偶爾在唐岑的床邊停留一下,看看掛在輸液架上的吊瓶,或者用注射器從他的手臂上抽走一管血。沒有人關心他是否愿意,也沒有人在乎他是否會因此痛苦。唐岑麻木地接受醫院的治療,在醫生和警察問他問題時總是低著頭,茫然地看著手腕上那個藍色的手環。手環上貼著一條白色的紙,上頭印著兩行字,唐岑只辨認得出這幾個字:“姓名:唐岑。年齡:34……”在那后面還有幾串字符,但他已經無法理解它們的意思。原來他已經三十四歲了。艾森明年也要三十四歲了……艾森呢?為什么他沒有來看我?面前的醫生還在堅持不懈地詢問唐岑,身后的幾個人臉上隱隱有不耐煩的神色,然而唐岑已經聽不進去任何東西了。“艾森!艾森!”唐岑不停呼喊著艾森的名字,甚至不顧護士的阻攔,掙扎著站起身,但無力的雙腿支撐不起他的身體,他只站了很短暫的幾秒就跌坐在地上。唐岑坐在地上,手在地上胡亂地摩挲著,口中不停喃喃著。醫生終止了治療,三五個身強力壯的男性護工將唐岑抱回了病床,死死地壓著他的手腳。唐岑被成年男性壓制著,這與記憶里最駭人的片段重疊在一起。他開始掙扎,病床咿咿呀呀搖晃的聲音混著他的嘶吼,唐鈐站在角落里,通話中的手機開著免提,手機兩端的人聽著那可怖的聲音,血液倒流的冰冷感蔓延至全身。醫生在唐岑拼死反抗的時候一針扎進他的血管,將鎮定劑推進他的身體里。等鎮定劑起效之后,唐岑慢慢不再掙扎了,醫護人員才松開了他。唐岑蜷縮著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