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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玄在四方城的宅子不大,也算不上精致。他沒什么文人的風骨和情cao,宅子里的東西也大都以實用和舒適為主,間或在細節里,也能瞧出他的習慣來。譬如床頭堆著的話本書冊,房間一角墊了軟墊、被躺出凹陷的躺椅,床上半舊不新的軟緞靠枕。仿佛每一處都帶著宋玄本人的標記。姬云羲撿了一本話本,卻沒有翻開,摩挲著陳舊的封面,不知在想些什么。宋玄咳嗽了一聲,似乎還有些不自在:“我這兒沒有仆役,走前兒是托了人,定期來打掃一二。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說,我改日上街再給你尋摸一個丫頭來……”他當年在四方城走江湖獨居慣了,后來置了宅子,也只是圖個方便落腳,并沒有大肆收奴買婢。先頭帶著姬云羲住在客棧,燒水添茶之類的瑣事自有店里的雜役料理,如今住到自己的宅子里了,反而覺得有些不方便了。“不需要,”姬云羲微微抬眸,露出一個笑來?!斑@樣就很好?!?/br>白天時在賭坊的慌亂再次襲來,宋玄感到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現在沒了嘈雜的環境掩護他的慌張,他只能努力忽視那明顯不該出現的情緒:“那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的明天上街去買?!?/br>“不跟我睡一間了嗎?”姬云羲的語氣里帶了一絲撒嬌的意味。宋玄揉了揉他的頭發,笑著安撫:“我就在外頭,你隨時叫我?!?/br>姬云羲這次并沒有強求。將人逼得太緊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對于宋玄來說。當天晚上宋玄做了一個夢。他夢見自己是個急著與小姐幽會的窮書生,他翻墻鉆狗洞、歷經千辛萬苦,好容易進了小姐的院子,遠遠地瞧見那小姐一身月白色衣裙,站在梨樹下,披了一身的碎雪月華。“小姐恕罪,某來遲了?!彼涡ぶ厣系睦婊?,一步一步走上前去。“宋玄,”那小姐轉過頭來,竟然是姬云羲的眉眼。“我一直在想你?!彼f。宋玄立時就從夢中驚醒了。只是那一幕卻在他腦海里回放個不停,惹得他一整天都像是沒頭的蒼蠅,在方秋棠的屁股后頭亂轉方秋棠正在忙生意,算盤敲得震天響,又聽見宋玄在那頭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忍不住轉過頭來問:“你吃錯藥了?不能消停會?要不你找你家阿羲去?”要么怎么說方秋棠這人翻臉無情呢,先頭做局套季硝當鋪的時候,方秋棠那是要多殷勤有多殷勤、要多熱絡有多熱絡的。如今有了生意,竟開始嫌棄他了。“他跟常氏兄弟兩個出去了,”宋玄說。“那你就去遛遛你那條兇神惡煞的狗,”方秋棠想也不想地接話?!霸俨恍?,東市開了一家書坊,你去瞧瞧有沒有新出的話本子?!?/br>他對于如何打發宋玄,實在是駕輕就熟。“秋棠,”宋玄不自覺地問?!澳阆脒^娶親嗎?”方秋棠正看賬本呢,想也不想便回絕了:“娶什么親,連飯都快吃不上了,倒插門我還考慮考慮?!?/br>宋玄忽得想起了季硝,忍不住問:“那季硝呢?你當初想過給他娶親嗎?”方秋棠聽見這名字就停了動作,一臉不快地瞧著他:“宋玄,我沒得罪你吧?好好的,給我找什么晦氣?”“我說真的,要是沒出這事,你想過給他娶親嗎?”方秋棠還真被問住了。當初季硝對于他來說,既是弟弟,也是簽了賣身契的下屬,無論從哪個身份來說,他都是有資格去安排季硝的親事的。方秋棠出身大戶,方家那樣一個富得流油的地方,略微得臉一些的奴仆,都是能娶個標志的貧家姑娘的——哪怕是入了奴籍。或者更多的,還是娶個府里的丫鬟。至于季硝,他長得風流標志,人又出色,盯著他的人更是不少,但方秋棠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他真的會娶妻生子。“娶什么娶,他自己看上誰了,自然就會來求了?!狈角锾南肓税肷?,忽得說?!半y不成我還會不答應他嗎?”“他可是個男孩,又是個能說會道的。也就是那時候年紀小,才沒有起心思。至于現在,指不準他今天看上東家,明天看上西家,到時候誰大誰小、晚上陪誰睡覺都要他愁掉頭發的?!?/br>方秋棠這話說的無比篤定。宋玄琢磨了片刻,忽得發現方秋棠的說法是對的。這年頭,窮人想娶個媳婦不容易,但對于出身富貴的人來說,實在不是什么事。譬如宋玄那幾乎已經淡忘了的爹,宋尚書當初也是滿院的姨娘通房,外頭還有著相好的姑娘。他讀過不少家丁的記憶,甚至知道宋尚書年少時在京城就是一代風流才子,給不少青樓姑娘寫過詩的。至于姬云羲,如果不是體弱多病,一直住在別院,現在的年紀,正好是該娶妻的年紀。這回他將姬云羲送回盛京,多呆幾個月,指不準還能瞧見姬云羲迎娶自己的王妃。不知怎么的,宋玄忽然冷靜下來了,昨天不斷出現的煩躁,似乎在這些言語中不斷地平息。他并沒有打算去想這些變化背后的意味。倒是方秋棠狐疑了起來:“你怎么忽然想起這個來了?最近不是忙著遛狗帶孩子?怎么改成想婆娘了?”宋玄搖了搖頭:“沒什么,就是想起來了?!?/br>方秋棠卻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嘿嘿”地笑了起來:“你若是想婆娘了,我沒有辦法,但你若是想姑娘了,我還是有辦法的?!?/br>======姬云羲瞧著眼前的雕梁畫棟的精致小樓,忍不住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神情來。“這就是你們說的好去處?”常風常雨一臉的無辜:“這花下樓可是四方城最出名的青樓了,咱們城有頭有臉的,幾乎都來過這里?!?/br>也是宋玄想到不周到了,對于常氏兄弟兩個來說,所謂玩樂,無非就是賭錢和嫖娼。他們這群人常掛在嘴邊的說辭是,吃喝嫖賭,人生四大樂事。而對于姬云羲來說,行程中缺少了宋玄的存在,玩什么對于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只是……姬云羲慢悠悠地問:“宋先生也常來這里?”常雨愣了愣神:“你不知道?這花下樓可是宋先生送給想容姑娘的?!?/br>姬云羲瞇起了眼睛:“什么?”常雨說:“這里的想容姑娘,既是頭牌,也是老板,和宋先生還有一段人盡皆知的風流韻事呢?!?/br>姬云羲的眼神陰沉了幾分。“要不……咱們回賭坊?”常風見他神色不對,以為他對女色不感興趣,小心翼翼地問。“不必了,就這兒吧?!奔г启艘缓仙?,大步流星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