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宮里呈上來的東西精致歸精致, 量總是足的, 吃不完的順手賞給底下人也沒什么。乳酪一類分起來略嫌惡心的就算了, 偶爾夜宵是一塊塊干脆利落能拿起來的糕點, 李時和不愛吃甜的, 意思意思嘗一塊,剩下的多半也就落進御前人的肚子里。 突然冒出來一句“恕罪”是挺奇怪,但他懶得問, 隨口說了聲“收了”,聽風立即就麻利地端了棋盤。 沈辭柔也莫名其妙:“你怎么了?” “沒什么。奴婢近來……就是犯惡心?!焙韲悼诿八崴母杏X越來越明顯,吹雨怕真在皇帝皇后面前吐出來, 彎著腰,“奴婢告退?!?/br> 說完她也不等沈辭柔點頭了,倒退幾步后轉身就小跑出去。 沈辭柔話都來不及說, 想了想,轉頭問聽風:“她最近是身體不舒服?” “前些日子是病了一場, 奴婢問過醫女, 說全好了,才叫她再回來伺候的?!甭狅L覺得是自己不對,“娘娘恕罪?!?/br> 見她又想跪下, 沈辭柔連忙攔?。骸皠e!病總有反反復復的時候,不是你的錯?!?/br> 聽風看了沈辭柔一眼, 還是猶豫著換了個平常屈膝禮,才站起來。 “叫個醫女給她看看?!崩顣r和說,“病徹底好之前就歇著?!?/br> 聽風應聲, 也出去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病,看樣子應該不嚴重?!鄙蜣o柔覺得吹雨的臉色看著還行,撓撓臉,忽然想到個可能,“該不會是吃壞什么了吧?” “宮人吃的都是尚食局派的,菜色都差不多一樣?!崩顣r和想了想,“不過也是,同樣的東西,平常吃著沒事,或許有一天就突然不舒服了?!?/br> “我之前特別喜歡蜜橄欖,上回送過來,吃了幾個就突然不想吃了,吃完還有點犯酸?!鄙蜣o柔有點不好意思,“唔,大概就是你說的道理?!?/br> “蜜橄欖?” “對呀,尚食局那邊做的。我之前喜歡嘛,就經常送過來?!?/br> 李時和攏在袖中的手稍稍收了收,面上還是含著淡笑:“吃著不好?” “也不算不好吧?!鄙蜣o柔毫無防備,“之前幾次都挺好的,就那次送來,嘗了幾個,覺得味道有點兒不對。吃完還有點惡心……但是那天我多吃了點糯米花糕,積食反酸也說不定?!?/br> “可能是換了做法,若是喜歡,和尚食局說也無妨?!崩顣r和笑笑,“高淮,去看看?!?/br> 高淮當即應聲出門。 沈辭柔攔都來不及,看著李時和,無奈地笑了一下。 屋子里就只剩他們兩個,她在宮人面前總還要點臉,這會兒就肆無忌憚了。她隔著小幾,伸手在李時和臉上戳了一下:“其實不用啦,最近我也不是特別想吃了?!?/br> 李時和任由她胡來,只笑笑:“去看看也好,不麻煩?!?/br> 能讓御前的掌案太監親自去的,當然不只是“看看”,但李時和不明說,沈辭柔也不懂這種暗地里的說法,只按字面理解:“那辛苦高掌案了,就為我跑這么一趟?!?/br> “過會兒道個謝也可?!?/br> 沈辭柔含笑點頭,忽然想起先前沒問完的事兒:“對了,剛才讓吹雨打斷了。你之前說楊氏不樂意嫁,還是讓柳風聞到你這兒來求的賜婚,可我瞧著他們挺恩愛的呀。這又是為什么?” 畢竟是柳臨的家事,這故事里李時和還有點丟人,他不太想說:“也沒什么,不重要?!?/br> 本來是隨口一問,若是李時和答“不能說”,沈辭柔也就上道地不追問了,看他遮遮掩掩的,她反而真的有了興趣。但李時和憋著不說,她總不能把他的嘴撬開,沈辭柔想了想,忽然從小幾邊上翻了過去。 可說可不說的事情,偏偏為了點私心瞞著沈辭柔,李時和略有些心虛,糊弄時垂著眼簾,也沒注意邊上的聲響。等他抬眼,秀美的女孩半趴在他身上,黑漆漆的長發垂落,發梢從他的臂彎一直淌到榻上,繞著淡淡的桂花香。 沈辭柔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偏偏臉上帶著使壞時那種狡黠的笑,她抿抿嘴唇,甜甜地叫他:“阿兄——” 這一聲拖得長,帶著點討好的意思,嗓音也顯得甜,她本來是賣乖,無意間卻撥動了李時和藏在心里的隱秘心思。他頓時有些窘迫,一時都不敢直視眼前的女孩,本想往邊上避,想想又怕她摔著,只能伸手半扶著,視線卻克制地不落在她身上。 沈辭柔哪兒知道男人藏著的那點心思,只覺得奇怪:“怎么每回我一叫你阿兄,你就要躲?我記得上元節那會兒你也這樣?!?/br> 別的都好說,唯獨這個不能亂解釋,李時和閉了閉眼,色厲內荏:“不要胡鬧?!?/br> 沈辭柔盯著李時和看了一會兒,猜他是有點心虛,但又摸不準他心虛什么。她想了想,干脆整個人往他懷里一鉆,攬在他頸后,稍稍抬頭,額頭和他相互磨蹭了一下,含笑說:“我不管,別人的阿兄都會給meimei講故事的?!?/br> 李時和還能怎么辦,低頭在沈辭柔嘴唇上極輕地觸了一下,拉開距離后輕嘆一聲,把她穩穩抱在懷里,才開始說:“河東柳氏與弘農楊氏為世交,風聞與楊氏的婚約就是這么定的。世家門閥,門當戶對,楊氏卻烈性……” “烈性?”沈辭柔覺得不對,“可宴上看她的樣子,又溫婉又嫻靜,就算是我阿娘來,也挑不出錯,只能夸她?!?/br> ……又是個被騙的。 “她裝的。在外人面前才是如此?!崩顣r和想起來就頭痛,“她那架隨身的琴都叫‘風雷鳴’,和她這個人一樣兇。我初次見她,她還以為我是闖別人家門的賊子,琴中拔劍,差點砍死我?!?/br> 沈辭柔一驚:“怎么……” “當時其實得算是盲婚啞嫁,楊氏不樂意,一路逃婚去了江南東道。風聞因為一些事,也去了那里?!崩顣r和隱去背后的風風雨雨,“總之最后算是兩情相悅,只是楊氏尚且不知道風聞是誰,等知道了,一怒之下就把風聞晾著了。恰巧我那時南巡,風聞沒法,才想著欠我這個人情?!?/br> “所以你抽空去了他們那里,恰巧遇上了楊氏?” “對,時機不太好。若不是我當時佩了短劍,身上至少得留道疤?!崩顣r和垂下眼簾,“說完了?!?/br> 隱去柳臨被迫流落江南東道的原因,這故事其實挺乏味,沈辭柔聽聽也就過了,再度把興趣放在李時和身上。 李時和長了張端麗的臉,眼睛生得尤其好,眼尾略微上挑的弧度恰到好處,撩人但不女氣,也不妨礙刻意冷淡時震懾旁人的氣勢。他的睫毛也長,黑壓壓密匝匝的,垂眼時尤其明顯,甚至能在眼下打出些陰影。 沈辭柔覺得手癢,輕輕地叫了聲“無憂”,抬手在他睫毛上撥了撥。睫毛尖兒掃過指尖,觸感微妙,只撥了一下,手指就本能地蜷起來。 睫毛讓人這么撥,總歸有點不舒服,李時和稍稍避了避:“別鬧?!?/br> 沈辭柔收手,嘴上卻還要說:“我偏要鬧,別人家的阿兄都能被鬧的?!?/br> 繞來繞去怎么又是這個“阿兄”,李時和抬手去卡沈辭柔的肩。她哪兒能乖乖地等著被抓,把小幾往邊上一推,空出一塊地,立馬往邊上一滾,順便還抬腿不輕不重地踢李時和,被按住腳踝后又換用手去鬧他。 這么鬧了一陣,沈辭柔哪兒能贏,被李時和結結實實按在榻上,手腳都被制住,整個人身上就寫著“任人宰割”。但她好像絲毫不覺得危險,笑吟吟地看著壓住自己的郎君,眼睛里滿滿的都是信任,還要胡說:“你欺負人!你打我!哪兒有這么當人阿兄的,我要告訴阿耶,讓他教訓你!” 李時和不是不知道她是鬧著玩,但聽著她此刻甜膩膩的嗓音,一口一個“阿兄”,帶著點嬌嗔的意思,他腦子里混混沌沌,居然騰出一只手,摘了發帶去蒙她的眼睛。 發帶是寬幅的,沈辭柔只看見李時和一頭長發驀地落下來,像是瀑布或者綢緞,下一瞬眼前被蒙得結結實實,什么都看不清。她本能地想掙扎,手和腿卻被按著,動彈不得。 鬧的時候不覺得,眼睛被蒙,她感覺渴,但又不好讓李時和給她倒水,只好委屈地舔舔嘴唇。 夏衫單薄,先前這么一通鬧,襦裙亂得一塌糊涂,對襟上襦一側的領子坍到肩頭,肩上細細的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齊胸的系帶也松了點兒,從頸下到胸口,女孩的鎖骨鋒利筆直,再往下卻是柔媚溫軟的起伏。 寬幅的發帶遮去她小半張臉,鼻梁秀麗,嘴唇的顏色柔嫩得像是春天初開的花,偏偏她還不知好歹地舔了一下,同樣淺紅的舌尖在嘴角一瞬劃過,只余一點淡淡的濕痕。 李時和喉頭一緊,腦子里卻漫無邊際地想,這若是他的meimei,鬧這么一通,告到廬江王面前,挨罰的肯定是他。 他生性內斂,小時候就不怎么愛說話,廬江王看著他總先犯愁,然后嘆息說怎么生了這樣一個悶的小郎君,半點不如別人家的小娘子貼心。像沈辭柔這樣喜歡鬧著玩但又有分寸的,大概是廬江王想要的女兒,別說是鬧了阿兄一會兒,就算踩了阿兄的臉一腳,廬江王估計還要斟酌自家兒子的臉配不配得上讓女兒墊腳。 被蒙了這么一會兒,沈辭柔再遲鈍也覺得不對勁,試探著:“無憂?” “……像之前那樣,再叫我一聲?!崩顣r和后背緊繃,呼吸都有點亂,他緊緊盯著沈辭柔,語調卻溫和得像是哄人,“乖,再叫一聲?!?/br> 這又不是什么難事,沈辭柔應了,還是甜甜的:“阿兄……” 腦中的弦霎時繃斷,李時和低頭,一口咬在女孩修長白皙的頸上。 作者有話要說: 無憂:別人家的阿兄不能干。 阿柔:……?。?!快住嘴你ooc啦?。?! 港真,我有點想寫個if線的番外,就大概上元燈會走丟以后被無憂家撿回去的阿柔lily,迫真兄妹py和童養媳(虛擬作品,沒有鼓勵支持拐賣幼女或者童養媳的意思(盾立新網址: .. :,網址,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