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談
沈仆射生辰宴上鬧的這一出是件實打實的大事, 沈辭柔當著前來的人面前說出了“我是要嫁給他的”這種話,且李時和并未反駁, 看樣子是真的上心??罩煤髮m七年的皇帝疑似看中了沈仆射的獨女,按理說能在長安城里傳得風風雨雨, 卻一點風聲都沒有,哪家夫人好事些,略一開口,就能被夫君懟回去。 不敢說歸不敢說,心里總還要掛念著, 長安城里的權貴世家猜來猜去, 猜得心思恍惚,李時和卻遲遲沒有動作, 大明宮里也沒傳出準備迎皇后的消息。 到了十二月中旬,壓了將近一月的案子總算是判了。天生癡傻的府尹自然是擼下來,范陽盧氏再罰, 和盧氏搭邊的也按律罰金貶職。受牽連的多半是地方官, 各地的官員變動頗大,朝中也隱隱有些跡象,盧氏出身的好幾位都不露頭, 其他幾家被順勢一擊, 這個年恐怕是過得不太好。 葉二郎判的是腰斬, 畢竟是多年不用的重刑,血腥得很,葉太傅年事已高, 受不了這個打擊,自請乞骸骨。李時和準奏,賜金。 葉家自開國時從江南遷來,就一直就扎根在長安,提及時也是說長安葉氏,哪兒有什么骸骨可乞,百姓稱皇帝圣德,權貴世家卻知道葉太傅是不得不退,不過是全個臉面,雙方都能好看些。自此葉家真正的掌權人成了葉遠綏,恰巧是皇帝年少時就賞識的人。 這一擊實在是漂亮,常見雨露不見雷霆的皇帝突然翻臉,朝中就是風云變幻,又恰逢過年,一向以脊骨直為傲的言官都不敢多說,只想好好過個年。 宮里遲遲沒有動靜,朝上李時和也不多說什么,臨近過年,照例一家家賞下去,輪到沈仆射也沒有多賜什么。沈仆射摸不準李時和是什么意思,心里急如火灼,但總不能上書去問,上朝裝作無事發生,下朝面對著一樣急得要命的宋氏,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父母急得眉毛都要掉下來,沈辭柔反而不急了。先前宋氏說的禁足自然而然解了,十一月底起她就和往常一樣出去玩,約的還是以往玩得好的娘子郎君。等到十二月中旬,正式進了年,她收起心,著手準備和宋瑤談一談。 宋瑤做的事情她心知肚明,只是還沒和宋氏說。宋氏向來喜歡這個侄女,沈辭柔也無意離間。經過這么一遭,她算是想清楚了,說起來總好像母女感情淡薄,但終究是宋氏歸宋氏,她歸她。 沈辭柔特意和醫女再三確認,等宋瑤身子大好,才去她院子里。她挑的是午后,宋瑤在書房里,沈辭柔一進屋,撲面而來的墨香里混著淡淡的藥味,嗅著有點苦。 進門后她并不和宋瑤說話,只在桌邊坐下,開口讓屋里伺候的燕兒出去。宋瑤微微一怔,不知沈辭柔怎么會這時候來,猶豫片刻,停筆,坐到沈辭柔對面,抬手替她斟茶。 畢竟是服毒落胎,宋瑤的身子本就不算強健,又來這么一遭,她倒茶時手尚且有些抖,冬□□服穿得厚重,越發顯得手臂纖細,手腕恐怕一握還要余得多。見她這個樣子,若是以前,沈辭柔定然舍不得,但她這回狠下心,端正地坐著,等著宋瑤把茶注入杯中。 清澈微燙的茶倒了八分滿,宋瑤放下茶壺,將杯子推過去:“怎么這會兒過來了?” 沈辭柔看都不看茶杯,從袖中摸出那支書簽放在桌上,指尖仍按著朝向自己的一端:“我向來不喜歡猜啞謎,從小到大,論這個,我也猜不過你。干脆直說了吧?!?/br> 她抬眼,直視面前的人,眉眼肅殺冷冽:“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看見書簽,宋瑤心里一緊,本來本能地想解釋,但再撞上沈辭柔凜冽的眼神,她心口一沉,肩都不自覺地輕顫起來,人反倒冷靜了。她緩緩坐回去,雙手規矩地放在膝上,輕輕地說:“阿柔,你和我有什么不同呢?” 沈辭柔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只看著宋瑤,并不說話。 “我與方二郎是私會,難道你不是么?為什么我落到這個地步,你卻還能這么開心?”宋瑤也不在意沈辭柔說不說,自顧自說下去,“當日那些信是寄到我這里的,我一開始想著給你,后來便煩了。我想與其這么拖著,不如回一封信,讓他來見你?!?/br> “來見我?”沈辭柔壓住怒氣,“挑在我阿耶的壽宴上,讓所有人都知道?” “是啊,來見你。我把你留在信中所約的地方,然后去找了紅珠,教她怎么說,讓她去報信。如此,你的事情就會讓他們知道。沒想到最后是這么回事,反倒是我鬧了一場,白叫你撿了個便宜?!彼维幋瓜卵酆?,看著自己纖瘦過分的手,輕聲嘆息,“天命如此,想想也真是不公?!?/br> 自己推測是一回事,親耳聽見又是另一回事,沈辭柔看著宋瑤,只覺得又怒又痛,一時恨不得上前打她,一時又覺得悲涼得想落淚。她強行把翻涌的情緒吞回去:“有什么不公的?” “我自幼沒了父母,姑姑把我帶到沈府,和你同吃同住。我知道我寄人籬下,生怕惹姑父姑姑不高興,拼命地學,就怕我做的不好?!彼维幪а廴タ瓷蜣o柔,“可你會做什么呢?” “你從小就調皮,不愛學,只愛玩,琴棋書畫、刺繡雅歌,你沒有一個學得好的。哪怕是做支書簽來玩,你都沒有耐心。你知道長安城里的郎君有多怕你么?”宋瑤伸手,輕輕撫過書簽的中段,她的指尖像是分界,一半精雕細琢,一半粗糙敷衍。她再度收回手,盯著沈辭柔,一字一頓,“阿柔,憑什么你這么好命?” “好命?”沈辭柔不知道該露出什么表情,反而笑了一下,“你居然覺得我是好命?” “不是么?你什么都不會,偏偏遇上陛下;我那么努力地學,只想好好活著,卻遭人欺騙。從小到大都是如此,我沒有阿耶阿娘,便被你壓了一頭,旁人都看不見我,難道是我做得不比你好么?”宋瑤輕輕地說,“為什么遇見方二郎的反而是我?” 沈辭柔握住茶杯,強忍住把茶潑到宋瑤臉上的沖動,捏得骨節泛白,她死死盯著宋瑤:“照這么說,你是覺得,倘若遇見方二郎的是我,我會和今日的你一樣么?” 宋瑤看著沈辭柔,蒼白的臉上忽然露出點笑:“不,當然不。你是沈仆射的獨女,是沈府的娘子,他怎么會欺負你?恐怕是得求著你,把你娶回去?!?/br> 她說:“除此以外,我們有什么不同呢?” “你錯了?!鄙蜣o柔說,“我只會一鞭子抽在他身上,讓他滾?!?/br> 宋瑤一愣,再度垂眼:“是嗎?!?/br> 到這里也沒什么可糾纏的了,沈辭柔懶得再多說,起身:“我來這里也不是來和你吵架的?,F下我只問你,他寄來的信呢?還在你這里么?” “在桌上?!笔乱阎链?,扣著信也沒意思,宋瑤說,“你自己拿吧?!?/br> 沈辭柔不再看宋瑤一眼,自顧自找到那些拆開的信,小心地疊在一起。她拿著信往外走,開門時忽然頓住腳步,也不回頭:“瑤瑤,今日我才知道,我和你是真的不一樣?!?/br> “哦?”宋瑤說,“你現下說這個,是嘲笑我么?” “不。遇人不淑、被人欺騙不是你的過錯,最多只能說你是識人不清,”沈辭柔抿抿嘴唇,“但因你受了傷,回頭來害我,這就是你的錯?!?/br> 宋瑤沉默片刻,忽然笑笑:“你如今自然可以這么說,但若是當時,陛下要如何,你難道還能拒絕么?” “為什么不能?我不愿意的事,他又怎么能強迫我?”沈辭柔還是沒回頭,“此外,我的眼光比你好太多了?!?/br> 她推開門,看著院子里枯敗的樹:“你的親事,我會和阿娘說的。不用擔心我害你,你出嫁的時候必定風風光光?!?/br> 沈辭柔邁出去,反手關上門,都不和外邊侯著的燕兒說一聲,徑直出了院門。 等她出去,燕兒感覺不對,連忙推門進去,快步走到宋瑤身邊:“娘子,這是……怎么了?” 宋瑤還坐在桌邊,臉色蒼白,她看了燕兒一眼,輕輕地說:“你說,這家里的人,對我好么?” 燕兒八歲被賣進沈府,自然知道宋瑤的來歷,略略一怔,揣測著宋瑤的神色,斟酌著說:“這……自然是好的。夫人待娘子如親女,沈娘子和您……也不見有齟齬。前兩日還托秋葉jiejie送東西來呢?!?/br> “不過是些東西罷了。誰都有,她送給婢女,也送給我?!彼维幟嗣股系恼渲?,“我在她眼里,和婢女有什么兩樣?” 這話背后含著的意思讓燕兒后背發毛,她哪兒知道該怎么辦,直接往地上一跪,頭壓得低低的:“娘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br> “所以你也別往外說?!彼维幏畔率?,“有些事情,我是要為自己爭一爭的?!?/br>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今天的更新非常遲到——因為是上夾子,有一定的原因啦,原諒我_(:з)∠)_ 今天也沒有糖,是阿柔和瑤瑤的面談,是阿柔必須直面的東西??赡軙行√焓褂X得不夠爽?但是本文定位就不是打臉爽文啦,主體還是無腦甜(喂) 阿柔勇敢、正義,和她同時守禮、懂事是不沖突的,她的嬌蠻是面對愛她、她愛的人,是無傷大雅的撒嬌,而不是靠著權勢去傷害別人,我覺得這是她人設里的閃光點。所以她做這個決定不是圣母啦,而是權衡以后選擇告訴母親,由長輩來處理,對她而言這樣才是好的,既能處理事情,也不會把場面鬧得很難看。 —————————— 以下是推文時間! 都是和我以前一起在lof吭哧吭哧為愛發電搞同人的寫手,質量都有保證……嗯,如果不嫌棄可能會看著看著覺得硌屁股(什么破比喻) 一號選手——遣悲懷。 沒錯我的封面是她做的,相當清新秀麗,題字也是她_(:з)∠)_這位選手的特點就是有點硌屁股,但是劇情什么的都很棒,而且有完結文!可古言可現言,可甜可鹽,是寶藏沒錯的TuT 二號選手——質以。 目前就一個坑在吭哧吭哧努力施工,坑品超好,好到我落淚。寫的是西幻,稍微有點冷門?但是看評論反映挺好的,我自己看文也是覺得很美味啦,就是感覺談戀愛部分不夠多,本戀愛腦不滿足(喂) 支持一下這兩位,動動纖纖玉指,就能包養兩位將來的太太,心不心動(n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