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磕呢？

想到這里，又忍不住為當年孤身奮戰的姜元禎感到心疼，從老家遷來的所謂新朝皇族，不過是一幫大字不認識幾個的泥腿子，連基本的社交禮儀都沒學會呢，更遑論幫著他去對抗那些動輒就是數百年傳承的世家大族了。

跟著一起打江山的兄弟們倒是臨時抱佛腳學了些東西，然而在朝堂上吵起來也吵不過那些嘴皮子利索、還會引經據典的老學究們，急紅了眼就只會掄起拳頭打過去，回頭還要被御史狠狠參一筆，他還要捏著鼻子去替他們善后，也幫不上什么忙。

這種情況下，姜元禎只怕也只能耍些無賴賤招了，不然還能怎么辦呢？

他要是真捏著鼻子靠聯姻穩定新朝的話，夏小橋倒是真有些退避三舍的意思了，只可惜，在崔世景眼中“冷血殘忍”的行為，在夏小橋這個現代人看來，卻是無賴得近乎可愛呢。

“小橋，你，這樣的姜元禎，你就不怕他？這種人，為了他所謂的天下蒼生，連自己都肯下狠手，更何況……”更何況身邊的人呢？

崔世景越想越覺得不能放任夏小橋和姜元禎繼續在一起！哪怕不是以夫夫的關系呢，這樣的朋友，也不是單純的夏小橋能隨意信任的，現在想想，當年那些跟著姜元禎打江山的一幫大將元老，有的還為了救他受過傷呢，最后怎么樣？還不是利用人家去做對抗舊族的第一波勢力？

或許，在崔世景這樣在天庭長大的上仙看來，所謂的天下蒼生，也不過是匍匐在他們腳下的螻蟻罷了，千萬年來，區區“天道”二字壓下來，就足以讓凡間最有權勢的皇族也反抗不得，更何況那些在仙人們看來連名字都不需要記住的凡人眾生？

所謂的盛世為人、亂石為狗，天道如此，他們，又何須為了這些凡人的生死命運，而像前世的姜元禎那樣做出如此大的犧牲？

尤其，當這個有可能被犧牲的對象，還是他心悅的夏小橋的時候，崔世景現在倒是衷心希望，被困在陣中的姜元禎，真的能如他所愿，愿意為了他所謂的天下蒼生再犧牲一次，到時候，夏小橋就能徹底看清楚這人的真實面目了，想必，沒有一個人愿意看著自己的夫郎愛江山勝過愛自己的吧？

然而他又一次猜錯了——

“為什么要害怕呢？”夏小橋詫異地看著崔世景。

實際上，如果不是將皇帝陛下當成自己的一生伴侶的話（夏小橋目前為止還真沒有這個想法），從朋友的角度來看，姜元禎的行為還是非常純爺們的。

這么說吧，每個男人在中二的時候都有熱血澎拜的時候，然而在被殘酷的現實生活打壓后，絕大多數都會放棄最初的理想，選擇“最適合自己”的人生道路。

就比如夏小橋，對于姜元禎這樣犧牲自己、只為了還天下一個太平的行為，作為朋友他是非常為之驕傲的，這要換成是他，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為了所謂的天下蒼生犧牲自己一輩子的幸福。

當然了，現在他還不知道當年姜元禎順利打壓了頑固舊勢力之后就一病不起，很快駕崩了，一輩子勞心勞力、犧牲了一切，到頭來連個自己的親骨rou都沒留下，當皇帝當成這樣，也難怪得到上天認證修成鬼仙，要他說啊，這樣的絕世好皇帝，就應該直接飛升做上仙！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繼續為了天下蒼生犧牲你？”崔世景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不會吧，我覺得姜大哥不是那種會強迫別人的人。而且，如果真的可以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幫到別人，我想我也不會拒絕的?！毕男虬櫭挤瘩g道。

是的，他現在明白自己一直覺得違和的地方在哪里了。

和他、姜元禎他們這些凡人相比，崔世景更像是那些高高站在云端上、冷漠地看著凡間滄桑巨變的所謂神仙！

大道無情，從前，上網刷文的時候，這短短四個字，一掃眼就過去了，沒有讀者會在意這短短的四個字，可是現在，夏小橋終于讀懂了這四個字背后的殘酷和絕情。

就是，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明明有無數的辦法去阻止那些人間的禍亂，可是，因為“天道”二字，又或許是因為“無情”，所以，他們選擇袖手旁觀，反正，凡人的數量也有很多，繁殖的速度簡直和螻蟻一般，借著戰亂或者瘟疫什么的，不定時的清理淘汰一下也是正常的不是嗎？

就像從前，他不會去管扎堆在他們小區垃圾桶下面覓食的螞蟻，哪怕下雨天也不會擔心那些螞蟻會不會淹死一樣，有時候，這種跨越種族的漠視，看似正常，實則令人心寒，尤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仙人和凡人，與凡人和螞蟻又不一樣，最起碼，兩者之間都是人類的形態，就這樣袖手旁觀眼睜睜看著無數的凡人在戰亂中悲慘地死去，這一點，夏小橋自問他做不到。

可是，崔世景卻仿佛一副理所應當的樣子?；蛟S，他今天給夏小橋看這一切，也不過是為了在他面前詆毀姜元禎吧？

盡管，這背后的理由有可能是為了他好，可是，夏小橋還是莫名的覺得有些煩躁。

他想起了前世那些“好心”勸周舟減肥的所謂同學和朋友，那時候他就在想，為什么在大家眼里，一定要瘦成紙片人才算是公認的美貌呢？周舟長得胖，減肥減不掉，又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這些人，為什么就不能給他一個安穩地活下去的小小空間和自由呢？

這種“我們都是為了你好”的借口，讓他分外的反感！憑什么自己就一定要去過“別人眼里的好日子”呢？

好吧，在獨自堅強生活了十幾年后，夏小橋的中二病延遲爆發了——

“你放了我吧，我想回去了?！?/br>
“回去？”

“崔大哥你不會真當我是傻子好糊弄吧？這里的一切，肯定是你制造的幻境還是什么的吧？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現在！放我回去！”夏小橋想清楚了，如果說是今天以前，他不知道在姜元禎身上曾經發生過的這些事情的話，對于姜元禎做過的選擇，他還覺得有些不能理解的話，那么現在，他覺得自己已經想清楚姜元禎做這一切背后的真正原因了——

沒有人愿意匍匐在那些腐朽的舊族腳下做一輩子的奴隸！這些人，妄圖以一個姓氏世代奴役百姓、cao控皇室，讓天下一切最好的資源為他們所享用，卻不肯為老百姓做一點點事情，這樣的社會階級觀是不人道的。

從這一點上來說，夏小橋覺得姜元禎更像是一個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用他樸素的社會主義階級觀念，在慢慢改造著這個腐朽、殘酷的封建社會，并且，不惜為此犧牲自己所能犧牲的一切。

真的，很久沒有被這樣的正能量感動到了。

夏小橋伸出右手，慢慢捂住了自己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