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逸直心下發苦,那不是廢話嗎? 這曲子是當年宋越北被貶到昌南道,袁子朔與他詩文來往之后,一次酒后用兩人的詩文譜出的曲子。 簡而言之,這曲子就是袁子朔抒發對宋越北的離別愁緒,感慨世事變遷的。 當時此曲一出便風靡丹陽,二人的友情一時也更為人所稱道,人人都說所謂的伯牙子期不過如是。 如今譜曲的人被摯友親手所殺,曲中句句都成了一紙荒唐言。 譜曲的人墳頭草長了三丈高,彈琴的人權傾天下。 當年賞識宋越北的人,跟宋越北互為摯友的人,深愛宋越北的人,都已經埋進了黃土。 誰敢再奏此曲? 宋越北的臉色一點點沉了下去,面上的笑意消隱在瞳仁中。 他搭在玉鴉肩頭的手指微微顫動,視線低垂落到腳下的木板上,卻好像透過木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那個抱著長琴行走在寂靜的山野間,繁鬧的宮廷中,喧囂的市集上的少年。 各式各樣的片段涌來,有被人鄙夷恥笑,更有光榮的萬眾矚目的時刻,有少年放聲高歌的豪情,有不顧一切的肆意輕狂。 有一人曾帶著他打馬長街上,醉臥朱旗中,帶他看山看河。 那人教他如何撫琴,如何喝酒,更教會他如何做一個貴公子。 他教他撫琴,為他寫詩,為他譜曲。 最后他教會他一個世間最重要的道理,那就是不要相信所謂真心,所謂真情。 48. 第四十八章 不信 先帝賞識他, 更賞識那人,曾笑稱他們二人為自己兩只手臂,缺一不可。 他到現在都記得三個人一起站在麒麟塔上遙望著南方, 發下‘驅兵南下, 統一天下’的宏愿時那種意氣風發豪情萬丈的感覺。 從那一刻起,他下定決心要為先帝效死,追隨他一生,走遍這山河天下,做先帝的耳目手足, 替他斬jian除惡。 他相信誓言, 相信他們三個人會永遠不改初心, 他們三人會是最好的朋友同伴,更會是世上最好的君臣。 彼時先帝還未登上帝位, 秦王只是靈王世子,他宋越北一介白身。 同樣年輕的三個人, 他們有同樣宏大的愿望,命運將他們連結在一起。 那時的宋越北什么都沒有,只有一腔熱血未涼, 滿腹報國之情,迫不及待地要報效國家,大展抱負。 誰都無法料到世事的變化會如此之快, 當年有著同一個信念的三個年輕人, 最后只有他一人立在這世間。 當年的信念和宏愿如斑駁褪色的舊物,早已無人在意。 秦王被他親手所殺,先帝不到三十便英年早逝,死得還十分蹊蹺。 先帝身死之時,他與袁子朔都在場, 同時被先帝托孤,因而便成為了最大的嫌疑人。 直至今時今日,仍有人認為是先帝之死是他所為,相信這一點的人還不少。 他大概能理解為什么會有人對此深信不疑。 先帝死亡之后,他不僅手握遺旨,就連先帝唯一的兒子也是他jiejie所生。 目前來看,從這場死亡之中獲利最大的人,的確是他。 “這支曲子是依據宋相的詩文所譜,想必宋相應當不會忘吧? 這些年宋相步步高升,在丹陽城中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蛇€憶起過當年被貶到昌南道之時多少人為你仗義執言。 可還曾憶起過當年是誰為你教你撫琴,為你譜曲。 你宋越北不過一貧戶之子,又是誰讓你一朝顯貴,賜你尊榮!” 宋越北的手扣緊了玉鴉的肩膀,“孫氏一門百年基業。我看今朝是氣數已盡?!?/br> 文逸直心頭一慌,他抓住孫舒的手臂,“瑰珠,我看你是病糊涂了,開始亂講話??煜蛩蜗嗟狼??!?/br> 孫舒掙開文逸直的手臂,單手抱著長琴向前走了兩步,越眾而出。 他面上毫無畏懼之色,朗聲道:“公自可殺某,殺孫家一門,殺孫氏一族。 公可堵一人之口,百人之口,千人之口,卻堵不住天下悠悠眾口。 先帝托孤于公與秦王,愛公重公,以遺旨獨獨托于公。公殺秦王,盜國之大政,獨斷專行,積年累月。 上愧先帝之恩信,下負黎民百姓,乃是當世第一大害!” 這話非常好懂,基本上就是指著宋越北的鼻子罵他,先帝托孤于你和秦王,還把遺旨交給你一個人。 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竟然殺了秦王,盜取大權,根本是天下第一大禍害。 如此直白的辱罵,怎么圓都是圓不回來了。 這一番慷慨激昂的罵詞聽得玉鴉大開眼界,梁人罵人可真是太有意思了,一個臟字都沒有,卻能針針見血。 不過此時她終于搞懂了梨襄和屈理所說的一些從前她聽不懂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 從梨襄口中,她得知秦王是被宋越北殺死的,秦王與宋越北關系不錯。 至于為何宋越北要殺與他關系不錯的秦王,卻是一概不知。 孫舒的話解開了她這個疑惑,他給出了一個很清晰的答案,先帝臨死同時托孤給兩個人,宋越北與秦王,但遺旨獨獨托付給了宋越北一個人。 宋越北殺秦王是為了爭奪國家大權。 但她解開了一個疑惑,卻生出了新的疑惑。 在孫舒的敘述中這位秦王什么都沒做就嘎嘣被宋越北殘殺了,這位秦王就這么好殺嗎? 宋越北要殺他,他就老老實實的讓宋越北給殺了。 唉,她要是能遇上這樣善解人意的任務目標那該多好。 她這第一次下山殺人就很不順利。 從前常聽師姐師兄們說,當殺手亮出刀刃,即便是癱瘓在床病入膏肓的老者也會呼喊掙扎不休,幼兒也會奮力反擊,人皆有求生之念。 可聽著孫舒這話,這秦王不像是人,倒像是任人宰殺的羔羊。 此言一出,吳醉易嚇得跟著文逸直與聶暻撲通一聲跪倒在船板上,船中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再開口。 宋越北將手臂從玉鴉的肩頭收回,他緩緩轉過身看向孫舒。 孫舒雙目不躲不避的直視他,像是直視一只發狂的猛獸。 他腰背筆直如一桿勁松,江風吹動他的衣擺,背對著殘陽與滾滾大江。 這個年輕人臉上沒有畏懼,但眼底卻藏著痛惜憎恨與哀傷,他似乎已經篤定今日會葬身于此,被發狂的猛虎惡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