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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飄落的間隙里,他看到了那個身影,白墻灰瓦,滿地落花,素裙羅裳。 她很快活。 像是街市上的庶民之婦,挽起了衣袖,拿著掃帚,哼著小曲,掃著滿地落花。 她很快活。 謝泠忽然便覺得呼吸間胸腹生疼,然而他依舊那么看著,認真地,死死地,不愿意眨一下眼。 她放下了掃帚,接了落花,瞇著眼睛微微地笑,然后微微偏過頭,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些許。 許是盯得太久,眼睛酸疼,謝泠眼睫顫了一下,他想忍住,卻又不愿閉上眼偏過頭,于是終究只能任那淚水滑落臉畔。 天際微暗,有雨絲飄落,驚醒了那微笑的人,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似乎是低聲喃喃了一句什么,謝泠離得太遠聽不清,只是卻能清楚看到她臉上那不盡興的可惜表情,只是再可惜,她依舊毫不留戀地拂盡了一身的落花,轉身,毫不猶豫離開。 前唐大觀十七年,春,上京杏花林。 謝泠被滿目的杏花亂了眼,深色淺色的花濃得在風下起伏如浪,花吹落,更如雨。 他用青竹扇一路拂枝分花而去,染了一袖子的香。 然后,他看到了一個精怪。 穿著淺色宮裝,寬袖如能飲風,裙裾微揚,披帛飄飛,她滿身陷在了那杏花里,還在墊著腳尖想要折了那開得最美的一枝。 待她轉過身的時候,早有沉穩之名的少年謝泠忍不住驚訝了。 十六歲的少年將這個少女當做了杏花林里不世出的精怪。 精怪神情冷淡,偏生眉目天生又似是含情,一眼看過來,便讓謝泠怔了怔。 然后,便聽得她問:你是誰? 謝泠終于回了神,含笑行禮,便又是士族的那些貴族子弟做派,他清和從容地回答了這個毫無禮貌的問題,他說:在下謝氏謝泠。 花中少女眨了眨眼睛,打量了他一眼,嘟囔了一聲哥哥不來弟弟來了,這一句謝泠倒也沒太聽清,然而卻聽清了后面一句,那少女說: 這謝家人長得果然一如傳說中的美貌啊…… 謝泠幾乎便要失笑,他從未見過這樣的貴女,果然是不識人情的花中精怪罷。 然而不待多言,少女便拂盡了一身的落花要轉身離開,離開前,不曾多看謝泠一眼,只不過倒是用可惜的目光看了好幾眼那枝頭開得最好的那一支杏花,不過區區一支杏花到底留不住那精怪。 謝泠畫過杏花妖,借了那少女的身姿容貌,廣袖長裙幾如半仙,只不過眉眼淡薄,素來就是無情。 大觀十九年,春,謝泠娶了兩年前在杏花林里見過的那只精怪。 花釵翟衣,姿態雍容,小扇遮面,只一雙眼,靜靜淡淡,毫無波瀾。 果不其然,到頭來,終究是,十年夫妻不入心,不過一只無情妖。 ****** 時間線。 前唐大觀十七年,李詢謝二,上京杏花林初遇,是年一十六歲。 前唐大觀十九年,成親。 前唐大觀二十年,二十一年,沒羞沒臊的新婚夫妻生活。 前唐大觀二十二年,李詢懷七郎。 前唐大觀二十三年,二十四年,二十五年,二十六年,沒羞沒臊的老夫老妻生活。 前唐大觀二十七年,李唐亡,謝氏立新朝。李詢奔赴江南,于臨安。 梁元平初年,李詢于福城。 梁元平二年,李詢于旅途路上。 梁元平三年,李詢暫居杏花小村。是年冬,謝泠出上京。 梁元平四年,春,本文開篇場景,是時,謝泠再遇李詢。 第14章 浮沈各異勢 李詢是在傍晚的時候聽到那一陣敲門聲的,很規矩也很禮貌,敲了兩下,停頓了一會兒,然后又敲了三下。 是時,她正于院中做著下蹲起立的飯后運動,呼吸配合著運動,正做得不亦樂乎,突然被打斷了便覺得有些小小的不開心,本就懶惰的人這下更有理由不去開門了,于是手插著腰就朝著屋中的雁霜喊:“雁霜雁霜,有人敲門,快去看看是誰!” 雁霜從屋子里小步跑了出來,轉過了回廊,放緩了腳步,也不看李詢,卻是邊向大門走去邊道:“多走一步路開個門都不愿意的,也難怪是個瘦不下來的?!?/br> 李詢聽見了,然后摸了摸自己隱約有些粗壯的腰肢,嚴肅認真地覺得這中傷委實讓人受不住,捂著受傷的心,李詢默默地走到了回廊上坐下,喝了一大口酸甜的果茶努力撫平自己的情緒。 然而卻久久不見雁霜回來,李詢朝著大門的方向張望了一下,又張望了一下,還是沒有回來。 唔,李詢收回了脖子眨了眨眼睛。 在看到大門口,雁霜大張著手攔著的那幾個的人的時候,李詢就醒悟到,出來看看這個決定實在是人生一大失策。 在聽到雁霜還在提著嗓子說這里沒有這個人,你們找錯地方了的時候,李詢反應迅速地提起袖子遮住臉然后轉身往屋里跑。 但是,總歸是慢了一步,有人顯然已經看到她了,他輕輕地叫了一聲阿詢。 李詢蛋定地表示她什么都沒聽見= = 總之,一切交給雁霜處理就對了。 只不過非??上У氖?,她顯然錯誤估計了雁霜的戰斗力。 居然把陌生人放到家里來了!你居然沒能阻止他們!這個樣子的我們還怎么去征服宇宙! 李詢無聲地用眼神對著雁霜訴說著深切的怨念。 雁霜死死皺著眉頭,卻也狠狠地瞪了回去: 誰讓夫人你忽然從后面冒出來的!簡直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難怪瘦不下來! 再次被狠狠攻擊了。 捂著千瘡百孔的心,李詢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端正地坐在她對面的那個男人,然后一下子就對上了他的視線。 簡直可怕! 李詢迅速垂下了眼睫,然而心下忍不住不斷地在嘖嘖贊嘆。 果然地位決定氣場啊,昔日里那個整日笑得柔柔軟軟的世家公子居然也能變成眼前這個、這個……李詢思考了一會兒沒能想出具體的形容詞,然后偏題地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扼腕了半晌。 兩人都沒有說話,靜得幾乎能聽到風吹樹動的聲音,他們兩個不開口說話,其他人更是屏住了呼吸提心吊膽。 李詢咽了口唾沫,張了張嘴,想要改善一下這個不太妙的氣氛,然而還等她開口,便聽得那男子突然說:“你們都下去吧?!?/br> 清、清場! 李詢睜大了眼睛,無力地看著雁霜被那些侍衛拖著也一路出了門。 然后,吱呀一聲,門被貼心地合上了。 沉默,沉默,沉默。 李詢低下頭揪著自己的衣袖開始研究花紋,唔,這個石榴花走勢不錯。 努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