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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如今上位者明爭暗斗,衛家似為了明哲保身,而自愿下遷?!?/br>此時小二掀開竹簾,盛上了一盤櫻桃煎、一碟桂花糕、一碗魚羹,皆是楚思溫往日中意的吃食。楚思溫揀起筷子,撥了一角桂花糕含進嘴里,江陵所做的桂花糕與西柳鎮的有所不同,清淡的甜,帶著涼涼的甘。他吃了半晌,發現夭紹傻傻地坐在原處,也不知動筷,不由好笑地舀了一碗魚羹過去。“你不餓么?”楚思溫道。夭紹如大夢初醒,羞怯地低下頭,巴掌大的碗擋住了他的臉。須臾,他又從碗邊抬起了眉梢,偷偷瞧楚思溫。楚思溫放下筷子,問道:“我臉上可是有什么?”“沒有?!必步B老實地搖頭,“這款桂花糕是否十分符合公子口味?”楚思溫愣了愣說:“嗯,算是吧?!?/br>“那我一會兒去討教一二。待回去了,我就能做給公子吃?!?/br>“凈想些什么主意,我又不是貪吃的孩兒?!?/br>夭紹小聲地囁喏:“可是公子方才笑起來的模樣很好看?!?/br>他只聽見筷子磕碰的聲音,楚思溫的話過了很久才傳進他的耳朵:“我笑了?”“嗯……”夭紹后知后覺自己透露了心里話,下巴幾乎埋進了碗底,完全不敢抬起低垂的眉眼。他自是沒發現楚思溫的神情,只顧著自責自己的魯莽。忽然,楚思溫說:“夭紹,你如何看待‘明哲保身’?”夭紹眨眨眼,把楚思溫的話從頭到尾捋了一遍,方才明白楚思溫問的是衛家。他自知愚笨,更不敢妄言,可在楚思溫面前,他無需顧忌太多約束。“尤公子曾與我說過,在這場爭權奪利的旋渦中,若一朝失勢,便再無翻身之日,甚至會連累族人……或許明哲保身未嘗不是一個辦法?!?/br>楚思溫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勺子在魚羹里攪拌,蔥段在湯面隨著波/波漣漪蕩開。“公子?”夭紹喚道。楚思溫揚起如初的笑意:“沒事,吃東西吧?!?/br>楚思溫定下投宿的客棧后,便帶著夭紹在坊間兜兜轉轉。夭紹亦步亦趨地跟著,心里升起幾分困惑。楚思溫往日很少離開九思莊,就算有事出外,他從來都伴其身旁。這是他第一次來江陵,可楚思溫仿佛對江陵四通八達的道路十分熟稔。楚思溫在一處府邸停駐腳步,門匾赫然刻著金邊“衛府”二字。夭紹聽從楚思溫的話,拿起門環叩響木門。沒多會兒,沉重的木門透出了一條縫,仆從探出半個身子來,上下打量他們兩人。“我曾與衛大人寄過拜帖,請稟報楚某如約前來?!背紲氐?。未料仆從聽完此話,立刻把門大大地推開,恭敬地迎楚思溫進府。其中一名仆從腆著臉解釋:“大人早早便吩咐下來了,若楚公子到了,務必立刻帶向大人那處?!敝钡介L廊盡頭,他彎腰展臂,指向月洞門后的后花園。“小人便領到此處了,大人已在里面候著公子?!闭f罷,仆從就退了出去。夭紹隨著楚思溫踏過月洞門,行在兩墻青竹之間,過了蜿蜒的小徑驀地豁然開朗,恰是人間四月天,遍地姹紫嫣紅。一名長者杵在亭臺的階梯上,看似已過了不惑之年,應就是仆從口中的衛大人。他們離亭臺的距離越來越近,而那長者似乎愈來愈著急,三兩步地跨下石階。夭紹看了看楚思溫,又看了看那衛大人,他警惕地把手摁在腰間的劍柄上。“衛叔叔?!背紲匦煨斓?。衛大人行至半路卻生生停下,凝眸仔仔細細地盯著楚思溫。他好似在回憶什么,時而笑,時而哭,神似瘋子。“老爺,不如先讓兩位公子坐下?”衛大人身后的近仆輕聲提醒。衛大人慌亂地擦拭眼角,頻頻點頭:“對對對……”衛大人握住了楚思溫的手,帶著人走進亭臺。剎那間,夭紹幾乎下意識便拔劍出鞘,卻被楚思溫摁住了手背。“你真的是長大了……都這么高了?!毙l大人打量著楚思溫,啞著聲感慨,“當初我還以為經過那場禍事,闔府無一幸存。若不是你送來的信物,我也是萬萬不信的。當真是蒼天有眼啊……寧兒,你近年來可安好?”楚思溫頷首,柔和地笑了開來:“一切安好,衛叔叔請放心?!?/br>“可你為何多年來都未寫信于我,可是有什么難處?”“畢竟是罪臣之子,本不宜告知他人。若當年把這件事告知衛叔叔,恐牽連衛家?!背紲孛璞K的邊沿,徐徐道,“衛叔叔當年拼盡全力保全衛家,若因為我,再把衛家推上風口浪尖,豈不是辜負了衛叔叔的一番努力了?”衛大人愕然地瞪大眼,眼眶里交錯的血絲把臉襯得極其蒼白。夭紹敏銳地察覺到此刻僵持的氣氛,他余光冰冷地觀察衛大人,稍微上前兩步挨著楚思溫。“楚公子,當年之事……”衛大人的老仆從忍不住開口。“住口!”衛大人適時打斷他的話,壓抑地喘氣。許久,他頹喪地垂下頭,臉埋進掌心中。好像就在這么一瞬間,他變得黯淡無光,如瀕臨死亡。他虛弱地說:“寧兒,當年之事我對你不住,對常家不住……可我別無他法,我是衛家的主君,我一定要保全衛家。當初支持宇王的官員被貶和流放的將近一半,所定的罪名雖是無稽之談,但當時襄王計謀已久,我們只能舍車保帥。只是沒想到……”“衛叔叔,那都是父親的選擇?!背紲匦】诿蛑?,慢條斯理地道,“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若走運便是飛黃騰達,而我父親只是沒那么幸運而已?!?/br>衛大人猛地抬起頭,抓住了楚思溫放在桌上的手,如同抓住了希望。“寧兒,你能理解衛叔叔?”沉吟片刻,楚思溫溫聲道:“自然能理解?!?/br>衛大人待楚思溫極好,甚至想邀他們入府暫住,但被楚思溫婉拒了。衛大人儼然把楚思溫當成了一家人,除去女眷,把家中親屬一一向他們介紹。衛大人膝下三子,長男如今在禮部任職,仍留在京城之中;而次子和三子仍未獨立門戶,隨著衛大人遷來江陵。夭紹最初想隨楚思溫進入廳堂,卻被告知這是家眷談話,下人不許入內。他只聽從楚思溫的命令,故而把目光投向自家公子身上。楚思溫與他本形影不離,可這次偏讓他在外面等待。夭紹再百般不愿,仍乖順地待在長廊里,聽著從廳堂里傳來的歡聲笑語,俯視著東竄西竄的螞蟻。他一直等到了日落西山,眼見著柑橘似的夕陽籠罩大地,樹梢被打上金色的霞帔。他捕捉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盡管很輕,可他是那么熟悉。夭紹立刻站起身,目光灼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