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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從此他喚他主人,每天面對這尊菩薩念一百萬次心經,多看一眼都是弟子的過錯。“你會寫字嗎?”那個男人開口了,聲音出乎意外的平和。啞巴少年搖搖頭。“這樣啊……”那個男人的手指一下一下地在桌面上敲著,腳尖微微動了動,移向了一側,像是斜靠在了椅背上。啞巴少年斗膽偷偷抬起頭看了那人一眼。那人像是在思考些什么,眉頭微微蹙著,已經遠沒有世子在場時那般鋒芒畢露,但依然是一個俊美得讓人想要折服的男人。“得給你想個名字?!蹦侨讼袷亲匝宰哉Z般道,“今年多少歲了?”啞巴少年還是搖了搖頭,想了想,又遲疑著比了一個數字。“十七?”風溪皺眉道,“還是個孩子。以后你就叫十七吧?!闭f完他突然想到,云露今年多大了。云露相貌看上去和眼前的少年差不多,但算起來應該也有二十出頭了。具體歲數多少,他從前沒在意過,自然也不清楚。但印象里,云露似乎一直是這樣一張少年的臉,永遠比常人多了一點天真和殘忍。十七點點頭,接受了自己的這個新名字。“下去吧。我這里沒事要你干,以后也不用來見我,過好自己的生活就行?!憋L溪吩咐道。十七是他的瘋子師弟拿來惡心他的道具,也是監視他的眼線,他雖然不想遷怒在無辜的人身上,但也沒什么好臉色。十七順從地點點頭,退身離開。他還沒走出房門,又被風溪叫住了。“回頭我給你開張方子,你想辦法照著制藥。處理好了,新傷不容易留疤?!憋L溪沉默了片刻,才又擠出了一句安慰人的話語,“你不必太難過?!?/br>第八章十七來到別院已經有四五天了。他的新主人是個守約的人,從來沒要他進房間伺候,也從來沒有多拿正眼看他一眼,除了交予他藥方的那一刻。主人叮囑他,這張藥方是很多年前的了,有些細節已經記不太清,可能還需要一點點摸索。到時候把藥材交給他,他親自調配研制。十七低著頭接過藥方,還沒來得及比劃自己的謝意,主人就已經背過身去不再看他。他捧著那張薄薄的紙,跌跌撞撞地連忙離開/房間。明明別院里面一個人也沒有,但還是躲到角落里才敢仔細端詳上面的筆跡。主人字如其人,俊逸飄揚。十七看著上面拉得長長的筆鋒,莫名就想起了初見時那雪白的褲腳和正對著他的腳尖。按照世子的吩咐,十七也不能隨意離開這間別院,只好偷偷避開巡邏的侍衛,委托熟識的婢女偷偷抓藥。藥房復雜,婢女勢弱,一連過了好幾天才將方子上的藥湊齊,交給了十七。婢女離去前叮囑他,大夫說這些藥極為兇險猛烈,不要輕易亂用。十七自然點頭答應,但轉頭又就將這些藥材交給了主子。他不是蠢貨,自然不會想不到被拘禁在別院里的男人可能是在利用他謀劃一些可怕的事。但自從這個男人把藥方交給他之后,偶爾會遠遠地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臉上的傷疤上,很快便離開了。他渴望變成一只蝴蝶,追隨那道目光翩翩飛去,但又害怕自己的臉上的疤痕刺傷了那人。他不想再讓目光里的失望和憂郁一天天地增多,于是即便是步入地獄,也想滿足那人所想,把藥材交給他。當主人看到桌面上陳列得整整齊齊的藥材時,很難得的笑了?!昂煤⒆??!笔呗犚娔侨诉@樣夸自己,并沒有多少喜悅,只有隱隱的不安。“云露知道這件事嗎?”那人又開口問道。十七愣了片刻,才想起云露是從前世子的名諱,便連忙搖搖頭。那日世子把他留在這里以后,就再也沒有來過。他只是個小小的家生奴才,自然也沒有資格打聽靖南王府主子的下落。那人嘴角轉瞬即逝的微笑似乎是有些嘲諷:“他若是問起來,實話實說也是不要緊的?!?/br>十七點點頭,又用手指了指自己張大的嘴巴,示意對方自己并不會說話。那人似乎是被他的舉動逗笑了,眉宇間神色也變得溫柔了些,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第二天的時候,他去見那人,桌上擺著一碗黑糊糊的藥膏。十七不知道這里面是否已經是那些藥材的全部。那人比了個手勢叫他過來。他低著頭,一步步走近,跪在了那尊美麗的神像跟前。十七不敢抬頭,只好死死地盯著那處褲腳,好像只有那處自己是配得上的,是可以被自己玷污的。“抬頭?!蹦侨穗S意吩咐道,“會有點痛,忍著?!闭f完,便在手指上沾了一點藥,涂抹在十七的臉上。藥物帶來的火辣辣的疼痛,比不過那人指腹的清涼。十七仰望他,就好像墜入苦海的凡人等待著神祗的悲憫和救贖。那人待他過分好了。十七心想。他本可以對這張丑陋的臉熟視無睹,可以像對待一條死狗一樣呼來喝去,可以把這碗藥狠狠摔在地上讓他自己滾去角落里面舔舐傷口,但是這個人沒有。他對他好得過分了,讓人不自覺地懷疑他另有所圖,卻不可避免地深陷在這份好了里面。“好了,”那人收回了他的手,“等這些疤痕全部掉完了,你的臉就和從前一樣了。這藥不能涂在沒受傷的地方,不然會掉一層皮。你自己不方便的話,可以每天都找我來?!?/br>這人對他說的話過多了。十七心想。那天世子在的時候,他甚至不愿意多說一個字。他不愛世子。就算世子有著一張精致無缺的面容,有著滔天洪水般的富貴權勢,他也不愛他。但是卻對自己意外地好。“退下吧,回去好好休息,小心點別沾上水?!蹦侨擞侄诘?,聲音還是冷冷的,掩蓋不掉其中的溫柔。也許是自己從前的臉和世子有七八分相像的緣故。十七心想。世子待他太壞了,那些折磨人的事跡在王府中,哪怕是最底層的家生子都略有耳聞。世子享受瀆神的快感,又拒絕讓這尊神像徹底淪為骯臟的凡人。“怎么?還有別的事嗎?”那人微微皺起眉頭,似乎是對自己跪在面前不肯離開的行為感到不耐煩了。所以世子要我來這里。十七突然想明白了這件事。世子太了解眼前的這個男人了,他知道自己會和從前的他一樣對這個男人心生誠服和愛慕。這樣,無論這個男人面對世子的挑釁和折磨作出什么樣的反應,都始終被困在神壇上無法解脫,因為還有一個不知好歹的弟子跪在下面無法起身。眼前的這個人既是神明,也是祭品,被世子禁錮在祭壇上折磨侵犯。挺拔的腰身,輕易地彎下折服便沒了意思,一定要血淋淋地打斷,才能滿足世子饑渴太久的征服欲。十七恍恍惚惚地站起身,如夢游一般搖搖晃晃地離開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