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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齊家正堂門口看來,叫了一聲“二哥”。 韓家的這位小公子是建康城一個遠近聞名的孽根禍胎——有著頂好的出身,亦有頂好的天資,卻偏偏恣意妄為不服管教,就算被他父兄強押上鄉試的考場也敢當眾交白卷上去,令所有人都瞠目結舌。 他是不知愁滋味的貴公子,長年一副吊兒郎當的浪蕩模樣,此時卻滿面肅色神態端凝、毫無玩笑游戲之態。 他望著從齊家正堂匆匆而來的齊嬰,幾步便迎了上去,神色鄭重目色鋒銳,多余之言一字未提,只問了一句:“可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韓家小公子荒唐之名在外,堪稱建康城第一紈绔,身上什么壞名聲都有,以至于很多人都忘記了他幼時便有神童之名,直到此時他再次露出正色才讓人回憶起來——韓仲衡曾是韓家這一輩上最杰出的兒孫,他家族老為其稟賦所震,方名之曰“非池”。 恐蛟龍得云雨,終非池中之物也。 他此時不問齊嬰近況、也不問其家眷,只因深知如此崩亂之際問這些都是無用,只問一句,“可有要我幫忙的地方”? 只要你說了,我就去做。 刀山劍樹,荊棘叢生,亦無所推擋。 齊嬰見他正色,神情也無避諱,只搖了搖頭。 韓非池皺了皺眉,也不懷疑齊嬰是在客氣,他能看懂二哥眼中的謹慎,只又問:“那眼下二哥打算如何?” 長夜漫漫,夜風乍起,吹得人心動蕩飄飄搖搖。 齊嬰的神情則安穩如同山川,只是看著韓非池的眼神有些許復雜。 他只說了一個字。 “等?!?/br>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鞠躬感謝大家的陪伴和留言,每次看到都特別開心特別溫暖~這一章結束了,離第三卷 收尾大概還有個三章(分章細的話可能還有個四章,粗的話就三章了) 第154章 山雨(1) 接下來的這段日子齊家有一喜一喪。 喜的是相爺終于醒了。 左相平生多歷風浪,本以為如今家族鼎盛可以安享晚年,孰料一朝雨露化作雷霆,萬般祥和皆成泡影,令這位縱橫大梁朝堂數十年的齊家主君也承受不住,受完天子垂訓后便一病不起。 他纏綿病榻近一月,總是時醒時昏,如今總算神志清明了,只是身體大不如前,仿佛一朝之內被抽走了大半生氣,整個人的氣韻都弱了下去。 他醒后見到了自己的次子,瞬時便老目含淚,伸手握住齊嬰的手,嘆息連連,慨然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齊嬰寬慰著父親,又同他說起眼下的形勢,而相爺遭此大難卻已然生了倦怠之心,似乎不太想管這些是非了,即便聽次子說著也始終有些出離,后來還對齊嬰說一切都憑他做主。 而喪則是齊老夫人的辭世。 這位老夫人雖年事已高,如今辭世卻算不得壽終正寢,乃是被忽來的天降橫禍摧了心肝,見過皇后之后便徹底倒了下去,在病榻上茍延殘喘了不足一月,終于還是沒能挺過這一遭,撒手人寰了。 她生時的最后常有囈語,多是罵娘家人冷血無情薄情寡義,也有時罵自己老邁昏聵引狼入室,罵著罵著便哭起來,藥也一應都吐了,令往來的一屋子大夫都束手無策,稱老夫人是得了心病,藥石無效。 齊家人其實早已看出了老太太時日無多,但當三月初九夜里她仙逝時仍難免悲痛,一家人皆在她床前哀哀哭泣。天公似亦有所感,當夜大雨傾盆,風雨之聲更讓人心頭惴惴,仿若是個不祥的預兆,隱隱在告訴這個家族,還會有滾滾厄運接踵而來。 也就是在這樣的一個風雨如晦的夜里,齊嬰格外地思念起沈西泠。 猶記去年此時建康城也下了一場大雨,那是在她行笄禮后不久,他惹了她傷心,后來她又為生意上的事去東南別院找了化名為楊東的沈城,彼時也如今日這般大雨傾盆。 同是在那天他們彼此定情,她緊緊地依偎在他懷里,他對她許下無聲的諾言,要愛惜她一生。 此夜同去歲如此相似,一樣的大雨,一樣的黑夜,一樣有巨石一般壓在他心上的事,而不同的是……她不在他身邊。 而他非常想念她。 他從不知道自己可以這樣思念一個人,思念到他一向如同深潭一般的心底都變得躁郁,比北伐時更甚。 他知道他眼下不該分神去想念她的,他還有那么多的事要做,何況祖母長逝、家里還要再辦喪事,母親和長嫂都精神不濟,所有的事都必須他親自過手,無人可以替他分擔,他根本沒有閑暇。 可他不由自主。 他想她,一遍一遍想她,他越孤獨越沉重就越想她,而只要想到她,他心底的皴裂便會得到短暫的疏解,令他擁有片刻的安寧。 被新帝褫奪實權之后他就失去了在樞密院的權柄,同時也知道當初握在自己手中的刀鋒已然轉而成為了陛下□□齊家的劍戟,他曾經將它打磨得多么鋒利,此時就被它困得多么嚴密——他知道本家已經被樞密院暗中監視了,這個府宅中的人就如同籠中之鳥,已經不能隨意出入。 可他仍然很想回風荷苑一次。 去見她。 哪怕只是見她一面他心里都會好過很多,不會再像此刻一般喘不過氣。 他真的很需要喘一口氣。 他想見她。 齊老夫人新喪,于齊家而言當然是大事,之前幾天各旁支就得了消息,當夜族人即便冒雨也還是來了大半,皆為與老夫人送別。 上回本家這樣熱鬧還是除夕,彼時朱門之內花燈如晝,兒孫嬉笑家族昌盛,未料區區三月之后就變成如此慘淡光景,真讓人有前世今生之感。 所有人心上都很壓抑,甚至孩子們都不敢笑鬧了,紛紛在風雨之聲中低著頭跟在長輩左右,皆是謹小慎微。 本家的仆役冒著大雨隨著主人家將齊老夫人的棺木請入齊氏宗祠,同時亦有早就請好的定山寺住持來為老夫人誦經祈福,宗祠之內一派肅穆,唱經之聲持續了半宿,直到子時眾人才紛紛散去。 而齊嬰獨自留在了那里。 說起來他其實自幼就同祖母不親,倒并非是祖母不疼他,只是他們之間可能原本緣分就淺些,總不能真正親近,而他入朝之后公務漸忙,與祖母相見的時日便更少了。 但今夜祖母仙去他仍感到心中沉痛,這樣的壓抑令他越發強烈地思念起沈西泠。 他知道他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留在本家,他的族人們幾乎全都瀕臨崩潰,今夜甚至連孩子們都小心翼翼了起來,他知道自己是他們最后的指望,他不能不在這里,否則一切都要亂套。 可天知道他有多想見她,甚至這一整夜他心底還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誘惑他:走吧,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