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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便小心起來,試探著對上官道:“大人,此事有些不好辦之處,還需大人定奪?!?/br> 齊嬰聞言收斂起周身的凌厲,緩了緩神色,對陸征道:“陸大人請講?!?/br> 陸征對他躬了躬身,又說:“行會雖不干不凈案底甚多,可要落在這楊東身上卻不容易,萬一他尋人頂罪此事便難辦了,倒不如直接揭出他沈家余孽的身份來得更好,只是這樣一來……” 陸征緩了緩,不便繼續說下去了。 楊東的真身一旦被挑破,他自然是必死無疑逃無可逃了,只是傅家因此受到的牽連就會更大,這事兒可大可小,萬一陛下真要追究,朝堂之上便難免又要掀起一番腥風血雨,彼時局勢就不是輕易把控得住的了。 齊嬰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但除此之外他更想到了沈西泠。 她也是沈家之后,萬一沈城之事觸怒了朝廷,讓陛下又生出徹查沈氏后人的心思,那沈西泠所面對的危險便會多上一分——他不能讓他的小姑娘也沾上風險。 不過齊嬰一聽楊東的真身,一時倒是有些拿不準要不要告訴沈西泠真相。 他是她的叔叔,或許是沈家如今唯一剩下的男丁,她自小親情淡薄,如能有個長輩在身旁也會好受些。只是那楊東并非良善之輩,又曾對她動過那樣齷齪的心思,還同時與沈家和傅家有過多牽扯,這樣的人太過危險……他不能放他在她身邊。 一念既定,齊嬰的殺意反而更深,并且更不打算將此事告知沈西泠。 她心腸軟,心里又太過干凈,他則與她不同——小齊大人的心腸對著外人時一向是極硬的,要殺一個本就該死之人,他連眼都不會眨一下。 “不必如此麻煩,”齊嬰眉目不動,看著陸征淡淡地道,“大人處理得簡單些便好?!?/br> 同是官場中人,話便不必說得那么清楚了。陸征明白,上官并不想揭破楊東其實是沈家余孽的事實,他只想讓這個人死,死得光明正大,死得清清楚楚,死得任誰也說不出一句閑話。而就算楊東手段再多,廷尉也能想出一些不那么干凈的法子讓他有罪,這便是最“簡單”的了。 陸征會意,當即便去辦事了。 時至三月初九,春闈終于開考。 建康城恰到了一年中最為漂亮的時節,絕勝煙柳滿皇都,處處都是繁花似錦。江左舉子盡聚于此,他們將一個個坐進江南貢院中那些長五尺,寬四尺,高八尺的小隔間里,一筆一筆寫下錦繡文章,從而一朝位列朝班光耀門楣。 舉子們一個個又是緊張又是激動,入貢院后一路見兩側八面彩旗,分書幾個大字:明經取士、為國求賢、青云直上、天開文運、連中三元、指日高升、鵬程萬里、狀元及第。過棘闈、上飛虹橋,終至于貢院的明遠樓下。 舉子們舉頭望去,見明遠樓上一十九位考官端坐于上,正中那位便是他們的座師——當年聲震江左的少年榜眼,而今名滿天下的大梁樞相,齊敬臣。 這般傳聞中的人物一朝現于眼前,舉子們自然難免興奮激動,又聽座師低眉言道:“矩令若霜嚴,襟期同月朗,望諸君明明德、慎思取,今朝天開文運,他日筆照乾坤?!?/br> 座師一言既罷,考場諸閣大開,銅鑼應聲而起,舉子紛紛坐定,提筆答起卷來。 在齊嬰坐于明遠樓上監考的這九日,陸征便已經手腳麻利地給楊東安好了罪名,很快便緝拿入了大牢,春闈還沒考完,人便上了斷頭臺,辦事之穩妥、動作之迅疾,實在是古來罕見。 楊東剛被廷尉抓進大牢時還心中從容,想著傅貞一定會求傅家的長輩救他出去的。傅家也是三姓之一,那齊敬臣就算再是厲害,難道還能跟傅家的長輩們叫板不成?他對傅家還是有用的,傅家那幫老匹夫絕不會眼睜睜看他喪命。 只是一等二等,傅家的消息卻遲遲不來,他等得脖子都長了,倒方便了行刑的刀斧手,于斷頭臺上“咔嚓”一聲便取了他的命去,至死都睜著眼不肯瞑目,似乎不敢相信他連當年沈家傾覆的滔天大禍都躲了開去,哪成想只是一時不慎碰了個不該碰的小丫頭,便就這樣被人奪了性命。 這廂楊東人頭落地,那邊的傅貞自然為他打抱不平。 他二人雖是茍丨且,可畢竟相互糾纏了許多年,她對他也不是完全沒有情分,早在楊東來找她說及此事時她便替他去同三叔傅宏通過氣,三叔也答應了會保他,哪成想沒過幾天楊東便被抓進了廷尉,她驚怒之下還沒來得及再去求叔伯們,便聽說他已經被砍了腦袋。 ……哪有如此荒唐之事! 廷尉是什么地方?他們手底下積壓的官司數也數不清,多的是陳年舊案來不及料理,若非無人在背后施壓,他們哪來的這么麻利的手腳來管楊東?又是哪里來的膽子敢同他們傅家作對? 齊敬臣,實在欺人太甚! 傅貞滿腔怒火,當即便去找傅家的長輩們討說法,請他們務必給那齊家小兒一個教訓,否則來日他們齊家豈不要把傅家全不當一回事了? 傅貞乘怒而來,哪料一向強橫的自家長輩卻都擺出一副不管此事的架勢。 甚至連她那脾氣秉性最為暴烈的三叔都勸她暫且放下此事,還說:“貞兒,并非三叔不想幫你,而是那齊二如今手握春闈座師之位,咱們家的孩子今年能被點中幾個皆在他一念之間,如此節骨眼兒上與他為難,豈非是自找苦吃?不如權且忍上一忍,待春闈過后再議此事罷?!?/br> 的確,今年應考的傅家人有許多,除了旁支的那些子弟,傅卓和傅容的庶弟傅然今年也在應考之列,若真得罪了齊嬰,那這些子弟的前程便都懸了。舍棄一個楊東,換自家兒孫前途似錦,豈非太值? 傅貞聞言面上雖不表異議,實則心中甚為不平。 她知道自己對于家族來說已經是個廢人了,傅家最重利益,對她這樣的廢人,不過是表面客氣,實則沒有人會真正悲她所悲、痛她所痛。楊東死了,他們只能感到來自齊家的羞辱和輕視,卻不會真的感到悲痛和憤怒。 呵,這就是現實,不是么? 春闈之后再議此事?就憑傅家人的品性,為了眼前之利什么不會做?他們到時候還會記得楊東的死么? 傅貞回到了她的無名小樓,坐在鏡前哀哀出神。 九日一過,春闈便算結束,舉子們從狹小的格子間里走了出來,亦揮別了號舍,開始四散回到家中或是客棧,待美美地大吃大喝大睡一頓之后,便開始緊張地等待放榜。 而這個過程便足以看出舉子們的殊異來了:士族之后相對而言總是心平氣和氣定神閑,仿佛已然對前途有了把握;而寒門的舉子們則不免求神拜佛,且拜過之后也大多面含憂色,似乎都對考中不抱什么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