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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在他左右,至今也有八年之久,多少還是知曉些他的性情,絕非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像如今沈家這種境況,其余的勛爵門閥皆避之唯恐而不及,公子他為何卻會援手呢? 他默了一會兒,說:“我也不知公子的打算?!?/br> 他聽見沈西泠低低地應了一聲,隨后問:“那我們現在是要去齊府嗎?” 白松算了算日子,說:“如今這日子公子應當不在本家,多半住在別第?!?/br> 沈西泠問:“那是何處?” 馬蹄聲聲,白松道:“清霽山,風荷苑?!?/br> 清霽山說來乃是建康城中一處名勝,并非什么奇山秀水,只是塵囂之中勝在清幽,多為文人墨客所喜。這地說起來其實是齊氏的私產,早年一直閑置著,最近這些年動了土木,成了齊二公子的私宅,不相干的人便再不能靠近了。 這處私宅名作風荷苑,正修在山中竹林掩映處,需自山下攀上一百零八級石階方能窺見真容,且這石階不是一口氣直修到頂,而另有曲徑通幽的深意,順著山勢盤旋了數拐。傳聞如今年紀輕輕便在官場上身居高位的齊二公子頗喜愛這處私宅,雖往日里還是在本家宿得更多些,但每逢休沐便會到此小住。 沈西泠隨著白松順著石階在山中行走時,天依然下著大雪。山中清寒,石階兩旁的青竹被雪壓得有些彎了,但仍可聞淡雅的竹香。石階古樸,并不特別寬敞平整,卻反倒有意趣,每攀上幾階便轉了方向,眼前的景致也就跟著一變。 沈西泠想起了父親,他也是愛竹的人,還曾親手在她和母親住的小院兒里種過竹子,只是那處院子并不很寬敞,幾根竹子沒能成氣候,一直讓父親遺憾。倘若父親看到清霽山中的竹林,想來應當很心儀吧。 她這么想著,再一抬頭便看到石階之上的宅門,修得青瓦白墻,高掛著兩盞燈籠,門楣上題著“風荷苑”三個大字。 她曾見過這字,是父親書案上的書帖,他教她寫字的時候還曾給她臨摹過,當時便贊之“奇險率意,似快刀斫削”,只是后來沒過多久便換了別的書帖給她寫,她曾問過父親緣由,彼時父親輕輕摸著她的頭笑說:“敬臣之字雖好,飄逸之后卻隱然而有兵戈之氣,終還是不大適合女娃娃臨摹?!?/br> 沈西泠恍恍惚惚地想,原來當年她臨摹的字,竟是齊嬰的。 白松扣了門,沈西泠跟在他身后,過不多時出來一個年輕的門房,見叫門人是白松,便很熟稔地與他打招呼,又說:“早聽聞白大哥是去瑯琊為公子辦事,還怕年前你回不來呢——如何?這一趟可還算順利么?” 白松亦跟他打過招呼,卻沒說順利與否,只問:“公子今日可是宿在這里?” “正是呢,”那門房答,“這個時辰當還沒歇下?!?/br> 那門房正要引他進門,卻忽然瞧見他身后站的沈西泠,露出十分詫異的神情,問白松道:“白大哥,這……” 白松說:“有些事情,要帶她見見公子?!?/br> 那門房神色為難,道:“風荷苑的規矩白大哥也曉得,素來是不許外人踏足的,便是前幾日傅公子帶了幾位生人登門來訪也吃了閉門羹,我可是不敢放人進去的?!?/br> 白松沉吟片刻,轉過身來對沈西泠說:“你在此等著,我進去與公子說?!?/br> 沈西泠抿著嘴,感激地沖他點了點頭,他神情冷淡,隨后便進了門。 過了約有兩炷香的工夫,門又開了,出來的人卻不是白松,而是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小童,著青色的布衣,出來后對她說:“公子叫你進去?!?/br> 第16章 長跪 風荷苑雖修在山間、門臉兒瞧著并不多么氣派,但進了府門之后才曉得占地極闊,廊腰縵回,比蘇杭的園林修得更加精巧,雖不見什么金玉粉飾,卻更透著一股世家的貴氣,而這,卻僅僅不過是齊二公子的別第私宅。 沈西泠被那個小童引著穿過風荷苑重重的廊橋庭院,終走到了所向之地,是個二層的小樓,興許是個書齋,沈西泠抬頭,見門楣上題著“忘室”二字,正與大門口所題寫的“風荷苑”是同一個字體。 她聽見那青衣小童對她說:“你進去吧,公子在等你了?!?/br> 沈西泠朝他道過謝,后拾級而上,推門而入。 忘室之內溫暖如春,四壁皆是高大的書格,羅列著主人豐足的藏書。她進去的時候室內明亮如晝,那個她曾有過一面之緣的男子正坐在書案之后批閱公文,聽得她進來的響動抬眸朝她看來,就如同那個雪夜她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是很涼薄淡漠的那種眼神。 沈西泠看到他將手中的筆擱下,仍坐在書案后對她說:“我告訴過你,你的父親為了救你付出了很多代價,我受他所托幫你,也花了不少功夫?!?/br> 他的眉頭皺起來:“可你現在卻回來了?!?/br> 那夜林中雪光雖明,卻不如今夜忘室燭照來得亮堂,使他的神情也益發清晰起來。他不皺眉的時候僅僅讓人覺得淡漠,可皺起眉來便有種嚴厲之感,有些令人害怕。 但沈西泠那個時候已經顧不上害怕,她畢竟也沒有什么再能失去的東西了,反而坦然起來。她在他書案前跪下,端端正正地向齊嬰行了一個大禮,然后踞坐著對他說:“父親愛護之心,我十分珍重;公子救命之恩,我亦十分感激。只是母親已故,瑯琊卻非她安息之所,父親如今也不知尸陳何處,我既為人子女,總要盡了孝道將雙親合葬,不敢獨自偷生?!?/br> 她眉目沉靜,與數日前殊異良多,那時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女童,如今幾日過去卻似心性大變,想是生死大難所致。如此一番模樣言語,任誰聽了也要有幾分動容,可齊嬰卻神色冷淡,眼中依稀還有鄙薄之意,說:“孝字不可輕言,你如今只是畏生而已,不必在我面前顧左右而言他?!?/br> 畏生。 區區兩個字便讓沈西泠有種羞愧頹敗之感,她單薄幼小的身子在他犀利的話鋒中微微顫了顫,而后垂下了頭。 齊嬰不再看她,取了筆繼續批閱方才未批完的文書,頭也不抬地對她說:“我與你父親不過點頭之交,助你去瑯琊已算仁至義盡,你如今既然自己選擇回來,那么生死之事便與我再無關系,我也不算辜負了你父親的托付?!?/br> 沈西泠的指甲深陷入掌心的rou里,未發一言仍垂著頭,耳中卻聽得齊嬰又道:“但我確已為你父親斂尸,他生前遺愿是想死后葬在你與你母親曾居的小院里,我已將他葬在那里,你若要尋他,可自去了?!?/br> 沈西泠聽到這里,終于鼻酸。 她心中一時劃過許多念想,想起父親高大的背影,想起母親美麗的面容,想起那個院子里不成氣候的幾根竹子,想起她最后也沒能得到的草編的小蚱蜢,最后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