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一聽她這話，江堯的火氣“噌”地就上來了，他最煩這種有點兒什么事先二話不說把自己往外撇的人，賤得理直氣壯，賊欠揍。

宋琪沒發火，他往地上看了一眼，輕輕踢開滾到腳邊的一個罐子，再掀起眼皮看過去。

他動作隨意，也沒什么表情，但身上那股子“給老子好好說話”的勁頭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女的一時間沒敢繼續，小胖子在旁邊挺響的“哈”了一聲，夫妻倆這時候倒和諧，立馬齊刷刷地轉過來瞪著他。

“你哈什么哈？”男的指著小胖子就要過來。

宋琪上前一步，握住男人的手腕給他摁下去，盯著他說：“小孩兒不懂事，有什么不周到的，跟我這個老板說?！?/br>
夫妻倆的臉色一下子都難看起來，江堯在心里吹了聲口哨。

跟你說申請挨揍么宋琪哥哥？

宋琪沒有故意為難，說完這話就松開了手。休息區另一個司機在旁邊看半天戲了，這時候夾著皮包過來笑呵呵地拍拍男人的肩，說：“秋天到了，天干氣燥的，誰都有點不順心的，不是什么大事，這家店里人都不錯?！?/br>
又轉頭對宋琪說：“宋老板，你以后飲水機那放著杯子，我們渴了自己去接就好了嘛！”

“王老板說得有道理?！彼午餍π?，掏出煙盒跟二人散了散，“我們改進?！?/br>
男人沒接他的煙，一臉踩了屎的表情，他老婆還想再說點什么，被他拉著張驢臉嚷回去：“你少說兩句行不行？！”

“你沖我嚷什么??！”女的愣愣，又尖叫起來了。

“小梁！”宋琪喊了一聲。

“哥？”小梁擠進來，江堯發現小梁才是真的隨叫隨到，身懷絕技。

“給大哥打個折，地上收了?！彼午髦钢赋臣芏私M，沒再看他們，從休息室出去了。

“好嘞！”小梁招呼一圈休息室的人，留個人跟自己一起撿東西，把還圍在門口的一群小工趕走：“都干活去！”

面條在宿舍里坐著發愣，門沒關，宋琪在門板上敲了敲，面條抬頭看見他，趕緊從床上站起來，喊了聲“宋哥”。

“坐?！彼午鲝淖赖鬃С鰝€凳子坐在他對面，看看他床邊臉盆里換下來的濕衣服，“換完了？”

“啊?！泵鏃l點點頭，局促地在床邊坐下半個屁股，說：“對不起宋哥?！?/br>
“抬頭?！彼午髡f。

面條抬起頭，宋琪往他腦門兒上彈了個腦瓜崩。

“你沒錯，不要道歉?！?/br>
面條跟他對視一會兒，突然眼圈一紅，連忙又把頭埋下去蹭了蹭鼻子。

“哎?！彼午鲊@了口氣，又往他頭上揉了一把，“多大了，怎么跟個小姑娘似的?！?/br>
“我就是……”面條哽了一下，“宋哥你對我這么好，我不想出岔子，也不想……”

宋琪沒說話，看著他。

“……也不想離開店里，我這樣的……要不是你帶我來店里，我出了大院都沒有地方愿意留我，我……”面條越說聲音越小，他想憋著，但是憋不住，一直抬手往眼眶上抹。

“我說讓你走了？”宋琪把胳膊撐在膝蓋上，歪著頭從下往上看著面條，“這么點事兒犯得著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天天在店里虐待你們?！?/br>
他扒拉一下面條的頭，問：“我叫宋扒皮么？”

面條“噗嗤”一聲笑了。

宋琪也笑了下，他重新坐直身子，把桌上的卷紙拿過來扔面條懷里：“擦擦?！?/br>
“二碗跟三磕巴剛來的時候屁都不會，三磕巴到處找人閑聊，二碗滿腦子都是吃，兩人都是被小梁一腳一腳踹著上的道?！彼午鲗λf，“你是最省心的一個?！?/br>
面條眨巴著眼看他，擤了一大泡鼻涕。

宋琪把紙簍往他那邊踢了踢，說：“知道你來這邊以后一直繃著，想跟你聊聊也沒抽出時間，今天正好，有什么想說的都說說?！?/br>
“謝謝哥?！泵鏃l輕聲說，把鼻涕紙扔進去，手指在床沿摳著，不好意思看宋琪，垂著眼皮說：“我知道我有點兒矯情了，但我剛才就老忍不住想，宋哥你本來能找正常人來干活，找我們這樣的人，什么都得cao心，掙的錢都給我們發工資了，吃力不討好……我還這么點兒事都做不好，給你惹麻煩……”

“一天到晚就想這些沒用的?！彼午鞔驍嗨?，“什么麻煩，不就撞了個貨架，你把店給我砸了？”

面條紅著眼圈咧咧嘴。

“別說壓根兒沒什么事，就算有事，也有宋哥頂著?！彼午髡酒饋?，攬過面條的腦袋拍了拍，“我把你們帶來，就不會趕你們走?！?/br>
說完，他從面條床頭拿了個橘子，拋了拋，說：“歇著吧。這個我拿走了?！?/br>
“啊，我給忘了！”面條忙把一整兜橘子都拎起來給宋琪，“宋哥你都拿走吃！”

“自己留著?！彼午髂弥僮釉谒X門碰了碰，“向你二碗哥學習，臉皮厚點兒?！?/br>
面條拎著橘子樂了。

宋琪回到前院，店里的秩序已經都恢復正常，該干活的干活，該……他的目光從院子里滑過去，定了定，又滑回蹲在院里的那半個小揪兒。

不知道該干嘛的仍然在店里泡著。

江堯正蹲在二哈旁邊打游戲，余光看見宋琪在他旁邊蹲下，往嘴里叼了根煙。

“忙完了？”江堯正帶著幾個傻逼戰斗到尾聲，手指頭噼里啪啦點得飛起。

宋琪“嗯”一聲，把二哈拖過來搓了兩把。

“我日！”三殺都攔不住傻逼隊友搖著小旗去對面送人頭，江堯看著自己的尸體被迫臉朝下倒在血泊里，暴躁地點開語音趴在地上罵：“來都把語音打開，聽爺爺罵你們，趕緊的！”

沒人理他。隊友們的尸體簇擁著他，像幾灘臭狗屎簇擁著鮮花。

“cao，死吧！一群傻逼?！彼勖敖鹦?，把手機鎖上扔兜里。

宋琪看他一眼：“這么兇？”

“是啊，嚇死了吧?！苯瓐驔]好氣兒地說，薅了兩把二哈的毛。

一個黃澄澄的東西拋過來，他伸伸手接住，一個橘子。

“這么貼心？”江堯也沒客氣，把橘子皮扒開。

“是啊，快哭了吧?！彼午髡f。

江堯瞪著他，莫名其妙地又想笑，他收回目光換了個話題：“剛那個人，是不是有??？”

說完他意識到這話有歧義，又補充一句：“我是說身體不好？”

“面條？”宋琪看著他。

誰？

江堯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