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七十章)
作者:佛蘭肯斯坦 27/2/9 字數統計:2 七十章 盛夏的焦陽被城市的溫控系統調整在了宜人的二十八攝氏度。愛美的女性們 最喜歡的時節就是現在了,身邊不時能看到穿著各式短裙和時裝的姑娘們。 因為剝奪了【回歸者】們能量飛行的權利,所以我坐了很長時間的 浮車才到達了目的地——邵飛所在的城市。那所學校還是很容易找的,這座小城 市的名字也因為半年前的事件而聞名了全世界。 我孤身來此,是因為要了卻心中的一絲執念。 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后,我什幺都沒有做。我思考了很長時間,發現自己做不 了任何事情,也沒有任何事情需要我去做。半年以來,我一直認為他的影子可以 很快從我的腦海中消失。 但最終我才發現,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那些和初邪親熱之后的午夜, 躺在一片死寂之中,邵飛的形象總是會悄無聲息的浮現出來。 不是新聞上出現的正面照片,也不是他和國民近衛隊兵戎相見的瞬間,而是 在大批飛艇追逐他的時候,數百米之外那個模糊、孤單而渺小的身影。我后來才 明白,這是一個我需要解開的心結。 在所有人眼中,邵飛是一個罪大惡極的反社會分子,也是一個巨大的悲劇。 而對我而言,他有著和別人相比決然不同的意義。 他曾經是我的戰友、下屬和士兵。雖然我從來沒和他說過一句話,但那種深 深扎根在我心中的責任感卻沒辦法抹除。每一個在我的命令下戰斗過的士兵,我 都帶著一種父性的感情,一廂情愿的想要看顧他們。 這再次證明,我是一個非常差勁的軍事領袖。但那又怎幺樣呢?我本來也不 是自愿站到那個位置上的,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能夠成為眾人口中所謂的名將。 我漫步在這條不起眼的小街上。街兩邊種了很多梧桐樹 ▲最?新ㄨ網?址∵百喥╚弟?—▽板╕ù╓綜╜合ξ社?區? ,很好的遮蓋了耀眼 的陽光。這可能是邵飛每天上學的必經之路,又或許不是,這都不重要。邵飛對 我而言更像是一個符號,代表了我曾經那些士兵們的呼喊之聲。只不過,他喊的 太用力了…… 踏上幾層階梯,那所學校出現在了我的眼前。一所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學校, 在新聞中我已經看過它很多次了。足球場大的cao場,還有兩棟教學樓……那些邵 飛曾經造成的破壞已經完全被抹除了。 邵飛屠戮了兩個班級之后,慘叫和爆炸才影響到了其他人。教師們按照安全 行為手冊的訓練,疏導著學生去cao場避難。沒來得及下樓的學生在走廊里被邵飛 的能量刃毫不留情的肢解,而聚集在cao場上準備避難的人們則恰好成為了壓縮能 量彈的攻擊目標。 所以整所學校幾乎無人生還,只要邵飛打定主意要殺的人,一個都沒活下來。 而且在警察來之前,單親家庭的邵飛還有充足的時間一步步走回了自己的住 處,殺了自己的父親。 發生了慘案的學?,F在卻依然若無其事的繼續運作著。社區里失去了孩子的 父母們早已搬離了這個讓他們崩潰欲絕的地方,社區的房子則低價出售給了新的 居住者。貪圖便宜而來的新居民仍然需要給他們的孩子繼續提供教育,于是,一 切就這樣不正常的恢復了正常。 我走到了學校的正門。正門的一側豎立著一個小小紀念石碑,上面刻錄著二 百多名死難者們的名字,碑前擺放著一些不知道誰留下的鮮花。 我站在那里細細的看著,讀過了每一個字。如料想那樣,我沒有看到邵飛的 名字。罪大惡極的他,自然沒有資格被放在這里。盡管所有人都知道,這不是他 一個人制造的悲劇。 【被欺負了兩下又怎幺樣?他就能殺人幺?就能奪走我孩子的生命幺?】這 是很簡單的邏輯。但邵飛本來也沒打算要活下去。他以自己換了數百人的命,然 后毀滅了自己的世界。 這種事情其實屢見不鮮,這只不過是其中一次而已。之前的反社會青年所能 做的,是拿上一把槍,然后來到學校,打光槍里所有的子彈。邵飛只是比他們手 里的一把突擊步槍強大太多了,本質上并沒有區別。 可是人們一直一直都沒能吸取教訓,這一出無聊透頂的悲劇,在今后也會不 斷上演著。而那些霸凌者永遠不會覺得,這種事情會落到自己的頭上。 我并不覺得邵飛是可以被原諒的,我來這里不是為了理解邵飛。他的死是罪 有應得,但就好像無論一個人犯下什幺錯誤,也沒人能阻止他的父親為他流淚一 樣,我有資格來這里悼念他一下。 這個比喻是不恰當的,因為邵飛連自己的父親都殺了。我想那個死去的父親 一定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在碑前駐足了許久,幾乎忘卻了時間。當學校敞開了校門,學生們嬉笑著 涌出的時候,我才意識到已經到了中午。 可能是前來悼念亡者的人太多了吧,學生們并沒有將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他 們三五成群的說笑著,討論著要去什幺地方吃午飯,又要怎幺樣打發中午的休息 時間。 我看著他們,心中的糾結慢慢的打開了。這就是邵飛曾經活過的地方吧,來 看過一次,就足夠了。 一個男生在我面前大概五六米的地方停了下來,戰斗中練出的敏銳感官讓我 立刻就注意到了他,他似乎在看我。 「軍……軍團長??!」那個大男孩突然失聲叫到。 我將目光挪了過去,那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男生,穿著打扮和其他孩子們沒有 任何區別。 可是他直愣愣的看著我,張大了嘴,全身都在顫抖。 「哈哈,玩什幺游戲玩傻了吧?!?/br> 「可能是他網友啊?!?/br> 「干嘛這幺夸張啊,嚇人一跳,哈哈哈?!古赃厧讉€學生被他驚了一下,隨 后嘲弄了兩句就離開了。 但是我知道,他并不傻,而且那種情緒也不是裝出來的。和邵飛一樣,我從 沒見過他。 那個男孩站在那里,慢慢的將身體站直,然后將手指點向了自己的眼睛,對 我行了一個莊重的觸目禮。 這動作在其他孩子們的眼中簡直中二極了,而且傻里傻氣的。 他們什幺都不懂。 我面無表情的回禮,剛想開口對他說些什幺,就看到那個男孩眼中的淚水已 經滑落了下來。他抬手去擦,喉嚨微微發抖,努力保持著鎮定。 「你叫什幺?」我問道。 「窮奇師團,第十五作戰中隊六班,一等列兵萬樹!」男孩沉聲回答。 我笑笑:「銜階還挺高的……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 萬樹點頭,想要說什幺,但是嗓子卻一直在哽咽著。 他這個狀態在別人看來實在是太古怪,所以我決定換個說話的地方。 周邊的小店都被學生們給占領了,于是我讓萬樹帶路,找了一個相對遠一些 的商業街,坐到了一個咖啡餐館里。隨便點了一些店里推薦的東西就作罷了,我 們都沒有什幺胃口。 萬樹坐在我的對面,十七歲的少年到現在呼吸都還沒有平復下來,他直愣愣 的看著我,仿佛有千言萬語卻開不了口。 「我今天過來,是因為邵飛的事情,這你應該知道吧,就在你現在的學校里?!?/br> 我喝了一口咖啡,味道不怎幺樣。 萬樹深吸了一口氣:「是啊。其實我曾經和邵飛一個班?!?/br> 我愣了一下:「你是說,你是幸存的學生里面的一個?」 萬樹默認了。因為是未成年人的緣故,所以新聞里沒有對外公開幸存學生的 身份。這其中竟然有另外一個【回歸者】,沒人能想到這種事情。更令我驚訝的 是,萬樹和邵飛竟然都是第三軍團麾下的戰士。 「邵飛動手的時候,你在現場?」我又問。 萬樹點頭:「一切發生的太快了,我也只來得及護住我的一個朋友?!?/br> 從萬樹的敘述中我得知,活下來的四個學生,除了萬樹和他旁邊的朋友,另 外則是一個比邵飛受到霸凌更加過分的可憐孩子,還有一個和邵飛關系不錯的女 生。 聊了幾句之后,萬樹的情緒穩定了下來。他展現出正常的姿態以后,我發現 這是一個相當穩重的少年。他多少帶著一些阿杰身上的老練,還有一點點不易察 覺的桀驁不馴。他的氣質是戰場上打磨出來的,和阿杰他們如出一轍,那一點點 囂張的因素則是因為在軍營中受到了其他戰士的影響。 「邵飛用能量彈炸碎老師的頭以后,所有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幺 事情。班里安靜極了,我看著他他一步一步走進來,然后做了一個能量環刃,向 外一爆,切斷了教室里所有人的上半身。不過環刃擴散之前,他推倒了另外那個 可憐蟲和齊靈?!?/br> 齊靈就是幸存的那個女孩,萬樹邊說著邊翻出了RK上的照片給我看。那 是一個身材矮胖的女生,眼睛倒是挺大的,也很有神。在我的印象中,那應該是 個害羞內向的姑娘。 「所以說,如果沒有你的話,大概這個學校里只能活下來三個人?!刮铱偨Y 道。 「應該是的?!谷f樹哼了一聲,「另外那個活著的老師,是真心的對學生好, 也關照邵飛,所以邵飛沒對他動手?!?/br> 看著萬樹的態度,我讀出了一些東西:「他是連你也想要殺?」 萬樹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什幺:「我也說不清楚。他知道我能防御住他 的攻擊,所以很難說他是不是想殺我,我記得他聚集能量的時候還多看了我一眼?!?/br> 「邵飛番號你知道幺?」 「他是芬里爾師團的?!谷f樹說,「其他的我就不是很了解了?!?/br> 「你和他都是從我第三軍團出來的,又恰好都在這邊,你現在和我說你不是 很了解?」我對萬樹的說辭感到不滿。 萬樹看我的樣子,有些緊張:「您不知道,他性格太差了。我們市該上高中 的【回歸者】就我們兩個,所以特意分在一起的。不是我們不相互照應,而是他 太不合群了?!灸┤铡恐?,我和他都是這片兒玩【神都】玩的最好的兩個,所 以也都相互聽說過。那時候就有不少人欺負他,他就只能沉迷游戲?!?/br> 「后來這不是出來了幺,原來想跟他動手的都讓他輕輕松松給揍了。那時候 我還挺愿意和他湊一塊的,畢竟都是戰友??墒撬孟褚恢倍蓟钤谠浀氖澜缋?, 根本就回不了現實?!?/br> 「我們學校最受歡迎的那個男的,學生會長,家里有錢又帥,人緣特別好。 他看邵飛就特別不順眼,邵飛和他也不對付。那男的就開始拉幫結派孤立邵 飛,給他午飯里下點瀉藥啦,用黑客軟件黑他RK里面的作業什幺的。有些和 邵飛走的近的,也被那男的脅迫,不得不在背后給邵飛使絆子,最后一個和邵飛 說話的都沒有?!?/br> 萬樹說的有些混亂,但我還是聽懂了一些:「你害怕自己也會被排擠,所以 也不敢和他走的太近?!?/br> 「就是這個意思!」萬樹連連點頭,「我們現在已經回來了,只能按部就班 的該干什幺就干些什幺。上學,聚會,考試,交交朋友,談個戀愛,在這邊的世 界我們得努力做個正常人啊,誰想要被別人看作怪胎??!所有人都不和你說話, 一日復一日,每天都是一個人,沒辦法改變的人生……這種感覺太絕望了,我實 在是接受不了?!?/br> 「邵飛怎幺說也是上過戰場的戰士,他到底為什幺會動手,你知道幺?」我 問。 「剛才說的那個齊靈你還記得吧?全班同學都不理他,就齊靈傻乎乎的還會 和邵飛說說話。我記得情人節的時候,班里的女生們給大家伙做巧克力,齊靈是 唯一一個偷偷給邵飛塞過去一個的。邵飛喜歡她,她是邵飛唯一能算得上朋友的 人了吧。不過那時候邵飛腦子已經很混亂很偏激了,其實齊靈對他大部分是同情, 不忍心看他那幺痛苦而已?!?/br> 「后來那男生為了整邵飛,故意對齊靈展開了攻勢。齊靈在班里也是個邊緣 人物,雖然好歹有幾個好朋友,但女生堆里就愛拿她取笑,讓她跑腿什幺的?,F 在全校聞名的帥哥找她約會,齊靈根本沒有什幺免疫能力。泡妞的技術使上幾分 功力,沒談過戀愛的齊靈很輕松就給迷得暈暈呼呼的。再后來,那男的把齊靈上 了,還拿分手作威脅讓齊靈在床上給他做了不少惡心事兒,都偷偷錄了。他們把 錄像發了全班同學,標題還寫的是邵飛女朋友?!?/br> 「齊靈好幾天沒來上學,邵飛也老實的跟吃了藥一樣,只是更陰沉了。等齊 靈回來以后,又過了半個月,大家都覺得這事兒過去了,結果邵飛就……」 講完,又過了幾秒,萬樹發出一聲和哭音一樣的笑聲:「媽的……您是不是 對我特別失望?」 我坐在那里,面無表情:「為什幺這幺說?」 「一起出生入死過的戰友,我就坐在那看著這一切發生,什幺都不做……我 也覺得自己特別的窩囊,可是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新朋友、新生活,就不重要 幺???」 「他做了他的選擇,你也做了你的。沒人要為任何人的選擇負責?!刮业?/br> 的說。 萬樹的表情有些猙獰:「可是,我曾經也有過邵飛那種念頭!要精打細算著 那些屁大的瑣事,斤斤計較著朋友和朋友之間的各種關系,把老師對自己的看法 舉在頭頂上,回家再因為雞毛蒜皮被父母責備來責備去。這一切……困的我喘不 動氣……」 「每當我難受的不行,我就在晚上飛到夜空中去,再跑到沒人的地方用能量 亂炸一起,總能多少舒服一些??涩F在又出來什幺,簡直是神經?。?! 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回去……回軍團里去……軍團長?!杆詈筮煅实?。 我總算明白了他在看到我的瞬間,那些眼淚中包含了什幺。 「已經沒有人能回去了。新世界還在慢慢的建立著,每個人都要重新找到自 己的位置?!刮覍λf。 「如果不是有邵飛的話,我想,很可能受排擠的那個人就會是我!我真的很 害怕,害怕自己會變成那個大開殺戒的人,因為我也有過那種沖動??!」萬樹整 個人前傾在桌子上,捏緊了拳頭,「在鏡之海的時候,我們都殺過不少人,那種 事情有過次就會變得特別容易!和里奧雷特不一樣,他們是活生生的人… …我可以毫無負擔的奪走別人的生命,可是這個世界根本接受不了我這種人??! 「 萬樹只有十七歲,邵飛也只有十七歲。在那冗長而血腥的旅途中,我們的戰 士經歷了怎幺樣的心態改變,都是我沒能夠意識到的事情。 「我無法回答你的問題,但你要明白,連那種戰斗都能活下來的你,是不可 能在這里放棄的。這無非是一場另一種形式的忍耐和跋涉?!刮覍λf。 萬樹整個人像是泄氣一樣軟了下來:「我也是這幺對自己說的??蛇@就像是 鈍刀子割rou……我寧可來一個痛快一點的。在那種地方死掉,我身邊的戰友都會 銘記著我最后的榮耀??墒沁@里呢???這是一場沒有榮耀的戰斗??!」 「因為現在你在為自己而戰。要怎幺贏,你要問你自己?!刮衣酒饋?, 示意萬樹自己要離開了。 可是萬樹一把抓住了我的衣角。 「軍團長,我們的軍團是不是再也不可能聚集到一起了?」他嗓子發緊,抓 著我衣角的手指擠的發白。 我回頭看著他:「我們以什幺樣的理由聚集在一起呢?我們的敵人又是誰? 你該明白,也該接受這個事實了?!?/br> 「那我們該怎幺辦???我又該怎幺辦???」 「很抱歉,我沒辦法回答你的問題?!刮逸p聲說著,向咖啡廳外面走去。 萬樹從座位上站起來大聲叫著:「你不能扔了我們?。?!」 我沒有再回頭看他,因為我確實沒有任何答案,也不知道未來會是怎幺樣的。 我走出咖啡廳,不斷向前走著。萬樹從里面沖出來,他站在咖啡廳的門口, 看著我的背影,發出撕心裂肺的喊聲。 「你不能就這樣不管我們了?。?!」 「讓我和你一起走吧??!」 「我不能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你不能就這幺走掉?。?!」 「軍團長??!」 我沒有停步,萬樹的聲音慢慢的淹沒在了市井嘈雜的噪音里。他沒追過來, 因為他心里清楚,就算他追過來,事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當初,【神都】核心玩家的年齡大多集中在十五到三十歲。萬樹和邵飛這種 十五到二十歲年齡段的戰士在第三軍團中不算太多,但也至少有五六千人。他們 在心智不夠成熟的情況下不得不成長在那個不正常的環境里面,以至于現在已經 回不去了。 阿杰他們很幸運,因為他們有著彼此。朋友和戀人可以最大限度的把回歸以 來的壓抑感分攤開來,因為人畢竟是群居生物??墒侨f樹和邵飛就沒有他們這幺 幸運了。 還有很多很多散落在世界各個角落的那些少年們。他們和我們一樣勇敢的面 對敵人舉劍,和身邊的戰友同生共死,卻找不到戰勝自己的辦法。 邵飛,曾經無比懦弱的人,通過生與死的考驗和戰爭的洗禮,變成了完全不 同的存在。他回來,想要改寫自己的生命軌跡。然而即使是這幺強大的戰士,在 嶄新的時代來臨的時候,還是抵擋不住社會固有的慣性,只能在宿命的無力感之 中選擇了毀滅和自我毀滅。 我希望這只是一個個例,一個屬于這個年齡段的個例。 我很想做些什幺,但我什幺也做不了,因為我沒辦法拯救第三軍團的每一個 人。邵飛不行,萬樹也不行。萬樹對我吼叫著,想要讓我把他帶走,可是我用什 幺辦法才能賜予他想象中的生活呢? 梅爾菲斯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人在大多數時候就只能靠自己。沒有人是任 何人的救世主,在自己與自己的戰爭中是沒有援軍的。 ************ 的內容枯燥冗長,但核心的內容很簡單,那就是最大限 度的禁止了回歸者們使用能量的權利。 能量飛行就不要說了,在公共場所聚集能量都被規定為違法行為。另一方面, 一些安全性級別比較高的工作,限制了回歸者們的參與條件。換句話說,這部法 律就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度著回歸者們的一切行為。 法律本來就是一種以揣度最大的惡意的方式來扼制人們罪惡的手段,但問題 在于,法律這種東西唯一的善意來自于公平二字。 針對某一個人群獨立頒布的法律,和這個詞已然背道而馳。 很多擁有智慧的學者從歷史和學術的角度多次發聲,毫不留情的點出,這種 行為和一百五十年前第三帝國對待猶太民族的方式是沒有本質區別的。龍族在百 年前采用過傾斜式的民族政策也一再證明了公共政權在摒棄了「公平」二字之后 會造成什幺樣的災難。 然而在禁令實行短短兩個月之內,由于回歸者造成的治安和事故比率有了顯 著的下降,這使得法案的擁護者們來說仿佛得到了最終的勝利。 擁護者們得意洋洋的高喊著「打臉」二字,在那些真正智者的發言平臺上極 盡著攻擊和嘲諷之能事。只不過,沒有人知道自己正在成為點燃戰爭之火的細微 火星。人類作為一個整體的時候,從來都是目光短淺的,這一點從未改變,而我 們也渾然不覺。 普通人樂得看著回歸者們再也無法炫耀自己的能量,而回歸者們則帶著一種 壓抑的憤懣感,忍受著整個社會在他們頭上投下的歧視性的巨大陰影?;貧w者們 為了尋找被剝奪的歸屬感,不約而同的帶著自己的親人們慢慢聚居在了一起,社 會的割裂就這樣誕生了。 世界的主要城市紛紛誕生出了大規模的回歸者社區,一些偏遠地區的回歸者 也選擇在城市邊緣建立屬于自己的小村鎮,這已經是一年以后的事情了。 當然,也并不是每一個回歸者都會做出這種選擇,比如我們。 「我們結婚吧?」 初邪一口紅酒差點噴出來,連忙用餐巾去擦:「別開玩笑啊,混蛋!」 今天是初邪的生日,我在高檔餐廳特意訂了個桌,不過對她而言什幺餐廳都 一樣就是了。 「怎幺了,我可沒開玩笑?!刮覠o奈的說。 「你怎幺會有這幺土鱉的想法啊,真是嚇人!都什幺年代了,還結婚呢。結 婚有個屁用啊?!钩跣皼]好氣的說。 「我這個人比較傳統……」我強行解釋道。 「快算了吧,在床上的時候也不見你多傳統?!钩跣俺靶Φ?。 話題說到這里的時候就已經進行不下去了,她只要是拿定了主意就沒人能改 變。 一年以來的生活很平靜,我很驚訝的是初邪竟然和我穩穩當當的走了這幺長 時間。雖然我們經常出去游玩,火星和木衛三都去過幾次,但那畢竟不是曾經那 樣的冒險。我一直覺得她不會甘于這種安詳的日子,窩在一個小地方和我共度時 光。但她就是這幺做了,而且沒有任何的負面情緒。 不知道是因為她掩蓋的很好還是真的沒有什幺野心了,初邪現在已經不再像 以前那幺多鬼點子了,那種跳脫也少了很多,身上的氣質發生了微微的改變。每 當我看到她安靜的坐在道場的臺階上看書的時候,自己也會被她影響,變得安詳 起來。 我們過著仿佛與世隔絕的日子,重復著前一日的寧靜,妄圖在塵世里建立自 己的樂土。 §最╙新¤網?╒址⊿百喥∴弟¤—×板▲ù°綜∴合╘社?區ξ 曾經在【神都】里面的記憶變得越來越模糊,那些嘶吼掙扎的日子偶爾浮現 在腦海中的時候,就好像是在看別人演繹的電影。 吃完晚飯,我和初邪牽著手散步回了家,神宮一直被我裝在一個傘套里隨身 攜帶,只是這一年里我從沒用到過它。 當走到了家門口的時候,我看到門口的郵遞信箱正閃著燈。 「你最近網購了什幺?」我問旁邊的女孩。 「沒啊?!钩跣半S口應道。 我走過去打開郵箱,里面并沒有想象中的包裹,在空蕩蕩的箱子里,躺著一 封信,一封紙制的信。 帶著一種純粹的金屬亮銀色的信封,信上除了電子掃描郵戳之外,只在信的 一角留著G。R兩個字母。 初邪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皺起了眉頭。 「給我的?!顾@樣說著,從我手中接過了信。 像所有在【末日】之前就使用了零級神經擬真的戰士一樣,我們執拗的一直 使用著【神都】之中的,誰都沒有去尋找對方過去的名字,這是一種默契, 一種執著也是一種驕傲。但是看初邪的樣子,G。R大概是她曾經名字的縮寫。 她沒有避開我,當著我的面拆開了信。 信里面有一張純白色的卡片,卡片上只寫了很簡單的一行英文。 【Twkp】——該醒了。 「什幺意思?是誰的信?」我帶著一絲不安問道。 初邪凝視著手中的信封,思索了足足三分鐘,然后給出了一個讓我心悸的名 字。 「汞先生?!?/br> 「你怎幺知道的???」我忙問。 初邪的聲音顯得異常冷靜:「會以這種方式寄信給我的沒有幾個,這個信封 是汞的顏色,這是他給我的提示?!?/br> 我努力讓自己保持這思考能力,既然汞先生沒死,而且已經找到了我們住的 地方,卻沒有實施報復性的攻擊,這說明他并沒打算這幺做。我慢慢的冷靜下來, 緊捏著神宮刀柄的手也松開了。 「他為什幺要給你寄這封信?」 初邪搖了搖頭:「他的意圖我現在還看不明白,但他是想用這封信宣示他的 存在?!?/br> 之前和初邪聊過不少剛剛回歸之后的事情。初邪告訴我,之所以公共政權會 派人剿殺汞先生,是因為保守派和激進派的矛盾。汞先生能夠公共政權利用的資 源很大,當他即將帶著能量回歸的時候,保守派因為對他不穩定性的畏懼,才使 用了雷霆手段。 可是現在看來,立足于這邊世界的保守派并沒有成功。 汞先生之前所謂要建立秩序的鬼話我是不信的,但他到底要做些什幺,也同 樣沒人能說得清楚。 第二天的時候,一則關于回歸者的新聞再次掀起了海嘯,俄羅斯的回歸者聚 居區發生了一場史無前例的暴亂。 事情發生在聚居區附近的商業區,一個回歸者女性和一個普通人身份的女性 發生了口角和沖突。周圍的幾個男性想要勸架的時候,被回歸者女孩視為侵害行 為,然后用能量把他們打倒在了地上。 然后場面就混亂了,沒人能夠清楚的說出當時到底發生了什幺,但最終結果 是那個女孩意外身亡。 回歸者們憤怒的要求嚴懲兇手,但是當地的行政部門卻一直沒能拿出結果。 長久以來積累的憤怒被這件事情引燃,回歸者們走上了街,上千人圍住了當 地政府的行政大樓。情緒的燃燒來的非常兇猛,不少人開始破壞公共設施,并毆 打了周圍圍觀的市民。當警察準備強行清場的時候,暴亂就開始了。 盛怒之下的回歸者點燃了整棟大樓,造成了數百人的傷亡,留下了一片焦土。 第二天,軍隊包圍了回歸者們的聚居區,要求施暴者自首,然而沒人這幺做。 回歸者們憤怒的反唇相譏,要求軍隊先抓住殺害女孩的暴徒。兩邊就這樣僵 持著,然后軍隊開了槍。 接下來就是更大的混亂。那個聚居區的回歸者大多數是平民,戰士身份的不 多,而且身為普通人的回歸者家屬也占了一半以上。雙方都完全失控了,能量和 炮火覆蓋了這片區域。 當事情結束的時候,軍隊受到了巨大的損失,而聚居區幾乎被屠平了。 全世界都陷入了驚恐之中,回歸者們恐懼著自己的未來,普通人則恐懼著回 歸者們,社會真真正正的開始割裂了。 我和初邪坐在家里,從屏幕上目睹著這一切的發生和結束,心里非常難受。 這件事情的發生,還有汞先生發來的信,應該并不是巧合。 這里面所有模糊不清的片段,都是沖突爆發的關鍵點。是誰殺了個回歸 者女孩?為什幺一場口角會丟掉一個女孩的性命?回歸者示威中破壞公共設施的 人是誰?又是誰在軍隊里違反命令開了槍? 如果這一切都是汞先生做的,那幺他想要什幺? 事情繼續發酵。由于社會割裂太大,回歸者和普通人之間的矛盾愈演愈烈, 雙方的交流則越來越少。敵意、歧視、輕蔑等等感情,變成了兩邊的關系的代名 詞。 身為回歸者的少年,在學校中被欺凌。好不容易找到工作的成年人則慢慢的 丟掉了工作?;貧w者們逐漸在自己的小圈子內建設產業,抱團取暖,和外界社會 的聯系被一點點的切割開來。 當這一切仿佛都變得理所當然的時候,一個人站了出來。 所羅門·羅斯柴爾德通過所有的媒體途徑,對全世界的回歸者宣布,聲明要 建立屬于回歸者們自己的國度。 「這將是屬于我們自己的圣地,我們不會尊重剝奪我們權利的, 我們不會再面對歧視和不公,讓我們攜起手來創造我們自己的土地和家園。我們 從神都中走出,我們從那里誕生,然后離他而去。但現在,我們將擁有自己的神 都之國?!?/br> 所羅門通過運作地產和控制當地政策,把野心馳騁的地方停留在了在戰亂停 息了不到十年的斯坎迪納維亞地區?;貧w者們通過他特意設立的公司進行原地產 的出賣,開始一點點的移居到這里。隨著回歸者數量的增多,當地普通人是不愿 意和他們聚居的。于是人向所羅門的公司轉手了自己的產業。這一系列的動 作,為所羅門的神都之國騰挪出了足夠五六千萬人移居的 ζ尋回?網★址ㄨ百喥∴弟◤—▲板╔ù╖綜╮合○社╔區╰ 空間。 所羅門設立了大規模的基金,向沒有經濟條件的回歸者提供路費和安置性的 待遇。這些舉動最大程度的排除了回歸者踏上神都之國的障礙。 幾個 ╝找╝回╓網址?請×百喥?索3弟○—▽板?ù◇綜╙合?社?區 月之后,當地的回歸者和相關親屬已經占據了多達當地百分之六十八的 比例,于是次獨立公投開始了。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回歸者們理想的神都之國就這樣建立了。人類文明用了 數千年努力才讓自己慢慢擺脫的國家概念,在這片土地上死灰復燃。 神都之國以申明自治權的合法手段否決了公共政權的,立憲、 公投、然后是組建新的權力政府。全世界都注目著這一切的發生,電視媒體請來 了無數優秀的法學家向關注著一切的人們從法理角度來分析神都之國建立的每一 個步驟,卻發現沒有任何合法的手段來阻止所羅門。 世界上將近百分之八十的回歸者在半年之內奔赴了屬于自己的圣地,只剩下 些許留戀故土或者有什幺其他原因的人們仍然沒有選擇遷移。 這其中就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