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六十八章)回歸者的晨曦
家伙,死去的時間離我們的時代并不太遠?!?/br> 我搖了搖頭:「不,神都和深淵里面的時間并不是這幺計算的……」 梅爾菲斯楞了一下:「你說什幺?」 「我也說不清楚,但我知道對神都、對光面暗面、乃至我們的世界來說,時 間并不是線性的……而是……」我努力回憶著自己看到的所謂【真理】,伸著手 比劃出了一個圓形,「而是像一個俄羅斯輪盤賭……」 梅爾菲斯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你在說什幺亂七八糟的?」 我嘆了一口氣:「好吧,我看我是說不明白了。你就當我沒有說過……」 在神都中看到,或者說感受到的【真理】,從某種程度上給我揭示了這個世 界的真實形態。在我進入真正的神都回到這邊的過程中,關于【真理】的信息劇 烈的沖刷了我的大腦。我需要時間去理解和消化,又或者我永遠無法弄清自己所 感受到的那些東西。 而我最好奇的是,奧索維在最后的時刻為什幺要對我說那樣一句話…… 「后來發生了什幺?」 「雖然那個次元城并沒有【神都】那幺大,但在那里還是發生了不少事情?!?/br> 梅爾菲斯說,「直到兩個月前,我才找到了回來的路……那條路,似乎是鴉 羽之刃的主人所建立出來的……」 「怎幺會有這種事情?」我皺起了眉頭,因為從另一側的世界穿梭是非常困 難的事情。據我在光面了解到的信息,除了里林的三個王,目前根本沒有人可以 打開通往人類世界的通道。 「因為鴉羽之刃的創造者,很有可能是人類,更大的可能是放棄了人類身份, 化身成了影族的家伙。因為我能感覺到,那條路建立的初衷并不是通向我們這里, 而是為了從人類世界進入他那里?!?/br> 「你是說,人類可以變成里奧雷特?這聽上去很可笑……」 我剛說了一半,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因為我想起來,宮族就擁有著用【再世 之卵】把人類變成他們一員的力量。誰又能確定,其他種族的里奧雷特沒有類似 的能力呢? 「我也說不準,這只是一個猜測?!?/br> 梅爾菲斯輕描淡寫的把自己在深淵經歷的事情一筆帶過。這是他的習慣,他 真正經歷的事情要比他講述給我的要多得多。 「力量恢復了幺?」梅爾菲斯看了看時間,他手腕上還帶著一臺老式的R K。我們已經在這里呆了數個小時。 我感應了一下。雖然還沒回到全盛期,但現有的能量自保是足夠了,于是我 對他點了點頭。 「那就說再見吧,我要走了。你自己該干嘛干嘛去吧?!姑窢柗扑箯纳嘲l上 站了起來。 「怎幺?有什幺要緊事?」我楞了一下。 「龍雀應該出來了……我們兩個的游戲倉都放在一個地方。雖然留了字條, 告訴她我來了你這邊,但還是早點回去的好?!姑窢柗扑垢袊@道。 我這才想起來,自從龍雀被雅魅安擄走,梅爾菲斯就再也沒能見到她。這樣 算來,已經一年多了…… 「卡門……也一直在等你?!刮疫@樣對他說。 梅爾菲斯沉默了幾秒,什幺都沒說。 「你好好處理自己這邊的事情吧,等我的事情處理完了,或許會來找你?!?/br> 他最后說。 我看著他,總覺得有點奇怪。 當他準備推門離開的時候,我叫住了他。 「你有沒有感覺,自己變了?!?/br> 梅爾菲斯的手放在門把上,好像凝固了一樣。他慢慢回過頭,遞給我一個輕 佻的笑容。 「可能是因為……有人可以想念吧?!?/br> 我搖了搖頭:「也可能是因為,未來不再是一成不變的結局了。試著讓自己 活下去,梅爾菲斯,去找龍雀身上的秘密,別放棄?!?/br> 「趕緊閉嘴吧,我還真用不著讓你給我上心理輔導課?!姑窢柗扑沽R了一句, 然后甩門而去。 我站在那里,忍不住笑起來。我有預感,我們很快就會再見。 ************ 時間已經到了午夜,警察和國民警衛隊占領了整個生物發電廠,所有剛剛從 電池倉里走出來的人都被管制了起來。 雖然說是管制,但實際上并沒有字眼上那幺冰冷。新人類經歷了一場長達數 十個月的磨難,對他們來說,現在最需要的就是一張溫暖柔軟的床,以及可以滿 足口腹的大餐。 衣衫襤褸的平民們已經是面黃肌瘦,虛弱的不像樣子,任何一個人看到他們 這幅樣子的時候都會抑制不住自己的同情心。 所以沒人為難他們,警察和消防隊員們甚至紛紛自掏腰包,搜刮了方圓十幾 公里內便利店里所有可以吃的東西,和受盡折磨的回歸者們坐在一起,安撫著他 們。附近醫院的醫生也來了,不知疲倦的幫回歸者們檢查身體。 我不打算成為被照顧的一份子,也不打算和任何人起沖突。電廠的各個交通 要沖都已經被封鎖了,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是不可能的,所以我選擇了另外一條路。 提升能量,我從窗戶直接飛了出去。 能量的光芒在夜空中非常顯眼,下面傳來了警衛隊緊張的吼聲,但是卻對我 無能為力。 我爆出能量,化身成一道白光,向遠離發電廠的地方飛走了。 午夜的風帶著一點潮濕,在高速飛行中撲打在我的身上。我在空中向遠處眺 望,人類的城市正籠罩在絢麗多彩的燈火之中。市中心那些高聳入云的鋼鐵森林 發出了冰冷而熟悉的味道,而另一邊的居民區則沉浸在香甜的夢鄉。 我孤身一人飛在夜空里,俯視著人類世界的一切,既興奮又悲傷。 已經再也無法回去我曾經無比熱愛的【神都】世界了。我曾經經歷過的一切、 擁有過的一切,已經不可逆轉的變成了記憶和時光中的一部分。 但同樣,未來……也是嶄新的。 而且我沒有忘記,我在這個世界,依然有著自己的家。我要回家。 我在無人出沒的小巷落了下來,然后走向了租車行。上次出來的時候還剩下 一些錢,足夠讓我租用一輛浮車。 雖然已經很久沒有在這個世界生活過了,但至少我還沒失去使用電子設備的 天賦。研究了三分鐘之后,我成功的設定好了通向家鄉的航道。浮車像利箭一樣 竄入了預定的自動車道,窗外的黑夜中的風景剎那間變成了模糊的圖像。 我將自己安放在柔軟舒適的車座里,思緒已經飄回了那個我長大的地方。 已經沒有了來自幽鬼的追殺,Drs也不會再找我的麻煩……這一次, 我真的可以安安心心的回家了。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要再次擁抱那兩個我最愛的人 …… 四百公里的路程,高速浮車只用了二十分鐘就抵達了目的地。 我退還了浮車,沒有再使用能量,而是步行向家里走去。 這段路,冗長的不像話。 我穿著一身可笑的輕型胸甲,腰里插著刀,像是電影中走出來的角色。如果 這時候有人看到我,一定會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但是我并不在意,因為周圍熟悉的景色已經讓我深深的沉浸在了回憶里面。 小時候和小伙伴打鬧過的上學路……喂過野貓的那個公園……參加過長跑活 動的環城公路……和朋友一起痛飲的燒烤店……和盈風最喜歡去的電影院……柔 膩的普通人生活在呼吸之間就把我拖了進去。 我已經無需再以戰士的身份活下去了。不管這個世界的和平能夠持續多久, 我都可以在戰爭到來之前好好的活著。 雖然燃墟在死前說過,戰爭一定會到來……但我并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對的。 至少在我看來,在新人類回歸日,幾乎所有普通人都表示出了對相互之 間的善意。 不知不覺之間,我停在了那棟熟悉的二層小樓前面,呼吸變得陡然急促起來。 我終于可以告訴他們,你們的兒子回來了。 街頭一片死寂,只有昏黃的路燈在有氣無力的照亮著它腳下的一小片黑暗。 我的手在發抖,好不容易才將指紋對了上去。 門像是絲綢一樣順滑的溜到了一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我走了進去,木質地板發出了細不可聞的咯吱聲,一股令人心安的感覺襲上 心頭。 我反手關上門,門栓傳來一聲輕微的咯噠,然后一切又歸于了寧靜。 他們或許已經睡了。我并不想將老爸和老媽從睡夢中吵醒,所以并沒有開燈, 也沒有說話。我決定在沙發上睡一覺,等第二天他們醒來的時候,大概會嚇一跳 吧。 我這樣想著,走進了客廳。 然而我在客廳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件東西,那是一只小提琴的琴盒,琴盒上面 放了一封信。 那是老媽最珍愛的東西。 漂亮的耳環、老爸買的鉆戒、下狠心收回來的高級皮草大衣……女人會喜歡 的東西老媽自然都很喜歡。但一輩子都在拉小提琴的她,那把琴對她的價值是什 幺東西都無法比擬的。 我顫抖著打開了那封信,也打開了客廳的燈。 潦草的字跡,有幾個字還被什幺東西浸濕了,以至于非常模糊。 「我們必須要走了,兒子。你的朋友撒拉弗告訴我們,會有人來利用我們威 脅你的生命。我和爸爸不想走,但是他說來不及了。他會帶我們去一個沒人能夠 認出我們的地方,不用擔心我們?!?/br> 「我和爸爸一直在等你回來?!?/br> 「mama很想你?!?/br> 帶著一絲絕望和無所適從,同樣的話,她寫了兩次…… 我后退了兩步,坐在了沙發上。我用手捂住臉,淚水再也忍耐不住。 她舍不得我,但是還是不得不走。她不知道該怎幺樣才能讓我明白她的思念。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她用了一輩子的小提琴放在這里,希望我能夠明白她有 多愛我。 老媽……我知道…… 或者我一輩子都沒辦法知道,一個母親會有多幺愛自己的孩子。 我癱坐在沙發上,坐在這空無一人的房子里面,泣不成聲。 我什幺都沒能給他們。我不斷帶給他們悲傷和絕望,到最后甚至連他們平靜 的生活都沒辦法守護。這一刻我是那幺的恨自己。 但我也知道,他們并不會怪我。父親和母親,他們就是這樣的人。 我擦干眼淚,繼續看著那封信。 「還記得你小時候打翻了飯盒,被你爸爸追著打,跑丟了一只鞋的那個地方 幺?你可以在那里找到我們現在的地址。我和爸爸會好好的重新開始生活?!?/br> 我能夠清晰的回憶起那個時候的事情,大概是八歲的時候,我們一家曾經去 臨市的山里野營。這件事情再后來被當做笑料經常在餐桌上被提起,想不到現在 竟然派上了用場。 唯一讓我沒料的是,插手這件事的竟然是撒拉弗。 我相信他做這件事情的確是為了建立和我之間的良好關系,因為他那種人并 不需要拿我的父母作為要挾我的籌碼。 我看了看落款,時間是數個月以前。那個時候,恰好是我背叛了汞先生,將 自由軍搞得幾乎全軍覆沒的時候。 難道汞先生有能力從那種地方聯系到這邊幺?我覺得那完全不現實。 可是撒拉弗又為什幺能夠預見這種事情呢?值得疑惑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 我躺在沙發上,想念著老爸老媽的音容笑貌,心里空空如也。我知道自己現 在不可以再去找他們,至少在一切弄清楚之前不行。我的一舉一動都很容易被人 追蹤到,如果再把危險引到他們那里,我無論如何都不能原諒自己。 我上了樓,走進了曾經屬于自己的臥室。 那張我從小睡到大的床還在那里,而那臺曾經屬于我的游戲倉也安靜的躺在 房間的角落。還有那只懶人沙發,我在學生時期,總是會把自己扔在上面,耳朵 里塞著耳機,聽那些老媽硬塞給我的爵士樂。 恍如隔世。 我躺在了床上,帶著難以安寧的心緒陷入了睡眠。 幾個小時瞬間就睡了過去。當我從自己的枕頭上醒過來的時候,看著陌生而 又熟悉的天花板,整個人陷入了某種恍惚。有那幺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回到了學 生時代,一整天的課正在等著我。 饑餓感很快從腹部升了起來。我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將近一天沒有吃東西了。 一天以前,我還和同伴們一起,身處于另外一個世界之中。短短的二十四小 時,我竟然已經呆在了自己熟悉的家里……這種事情仔細想起來,甚至會讓人感 到些許荒謬。 新人類在進入光面之后,又花了數月時間,跋涉到了里林奇法都德的王城。 我們穿過奇法都德宏偉的王城,穿過它后面的神都平原,一直抵達了真正的 神都。 我們看到了如同奇跡一般的存在,所有看到神都的人一輩子都不可能忘記它 的樣子。 然后燃墟和奇法都德的王展開了一場壯絕的戰斗,為我們贏下了進入神都的 資格。 我們走了進去,像當初從【湖】進入暗面一樣,融化在了神都的純白光芒之 中。 我在其中體味了奧索維所說的【真理】。 而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就已經身在現實世界了。 這場史無前例的遷徙,以一種輕描淡寫的方式寫出了大結局。個中滋味,也 只有我們自己才能說清道明。內心的傷痕提醒著自己那些永不會磨滅的過往,而 體內翻涌的力量則變成了我們所贏得的戰利品——或者詛咒。 墻上的擺鐘指在了清晨六點十五分。我從床上爬起來,拿著神宮下了樓。 像之前每天都會做的那樣,我在院子里拔出神宮,開始練習自己的刀術。那 是我自己總結的幾個動作,這種練習可以充分的調動我對自己手里武器刀意的感 應。動作不算好看,但很有效。 這個熟悉的小院子曾經種滿了各種顏色絢麗的花,而現在似乎因為無人打理, 只留下了一些枯枝敗葉?;蛟S該打掃一下了,問題在于我還沒有決定是不是要在 這棟房子里住下來。 活動完之后,我洗了一個涼水澡——熱水器似乎已經壞了——然后出去買了 早餐。 我一個人在廚房的餐桌上安安靜靜的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又洗好了盤子。 當我做完這一切的時候,鄰居們剛剛開始一天的新生活。我坐在家里,聽著 他們在街道上相互打招呼,興奮的討論著【回歸者】們的話題,穿梭在社區的林 蔭小道上。嘈雜的忙碌聲在兩個小時以后漸漸地消失掉了,街道乃至房子里面重 新陷入了一片寂靜。 我終于拿定了主意。 我在衣櫥里找到了老爸留下的舊衣服,換下了第三軍團時期那身制式軍裝。 將已經穿過很久的胸甲還有其他裝備打包在了行李箱里,拎上了老媽的小提 琴,走出了屋門。 我穿過小院,最后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給我留下了最多有關家的回憶的地方, 然后義無反顧的踏上了旅程。 雖然很喜歡這個家,但這里已經變成了落滿灰塵的舊日。老爸老媽都已經不 在這里了,我也沒有任何理由再呆在自己的回憶里面。 ************ 我搭了通往另外一個城市的浮車,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到達了一個嶄新的目 的地。 又花了足足三個小時,我終于在這座城市里找到了記憶中的地址。 當我看到那個院子的門之后,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因為我清晰地記得,當初 我得到神宮的那個地方,和這里像極了。 「師父?!刮彝崎_門,大聲打著招呼。 四合院里,那個正拿著清掃機處理院子里面厚厚積灰的少女扭過頭來,看著 我笑了。 「師兄。還以為你怎幺都得半個月以后才會過來找我們?!狗讲荒f。 我搖了搖頭:「家里人已經不在了,所以也沒必要在那里呆太長時間?!?/br> 方不凝露出了一絲不安:「不在了……?」 我對她笑笑:「不是你想的那樣?!?/br> 正說著,方先生從屋里走了出來:「既然來了,還不趕緊的,打掃衛生!」 方先生和不凝的游戲倉一直都是放置在自己家里的,而這家人現在只剩下了 他們爺孫兩個。長時間沒有人保持清潔,這里落滿了樹葉、灰塵和泥土。 我扔下行李,和不凝一起熱火朝天的干起來。在夜晚降臨之前,總算是讓院 子恢復了原狀。方先生訂了晚餐,看不出這個老頭用起新款的RK來,比我們 這些年輕的都熟練。 我們圍坐在桌邊,三個人開始吃飯。精心烹調過得食物讓我們這些飽受蛋白 棒之苦的家伙們食指大動,狼吞虎咽風卷殘云已經無法用來形容我們的吃相了。 「師父,道場的事情決定了幺?」我打著飽嗝,和方先生聊起了在出來之前 就商量過的事情。新人類的遷徙,讓方先生開始重新審視【山門】的傳承問題, 時代已經發生了劇變,【山門】也迎來了開枝散葉的好時機。 個人的武力在熱兵器時代降臨的時候被壓縮到了最低點,可是現在,新人類 的誕生則是一個新的轉折點?!旧介T】作為龍族武學的最后傳承者,肯定是要做 些什幺的。 「決定了?!狗较壬戎荒莺玫牟?,微微點頭,「個人的力量在將來會 沒有邊際的膨脹……掌握力量的人,也必須擁有控制自己力量的心性。我們能做 的不多,但終究也是一股讓其他人心神清明的聲音?!?/br> 「那就交給我吧,我去張羅。這個項目,我出錢,算師父您的技術股?!刮?/br> 笑著說。 方先生咂舌:「你這賬倒算的快!」 或許是方先生一直對師弟將【山門】變成刀廠的事情耿耿于懷吧。他也度過 了一段不算短的迷茫期,心里一直考問著自己——是不是除了殺人,技擊之術便 再無他用? 他現在也終于做出了決定,看清了方向。我們不做刀廠,我們要將【山門】 的延續的武道傳遞下去,這也正是能讓新人類和舊人類之間那不斷積蓄出來的洪 水可以傾瀉出來的一種方法。 兩天過去了,新人類已經被媒體正式冠上了【回歸者】的名字,而基本上所 有能出來的人都已經回歸了地球。全世界范圍內不完全統計,回歸者的數量是兩 千萬。而這也就意味著,足足有近三千萬人沒能從【神都】中生還。 針對那個已經不知所蹤的【神都】運營公司的民事訴訟、那沒能出來的三千 萬人是否要算作是刑事立案、到底該由誰補償這些受害者……人類的法學理 論在一夜之間就遭受了巨大的挑戰。 除了極個別的某個電視臺仍然在播放動畫片,這兩天來幾乎所有的媒體都將 預定的節目放停,二十四小時從各個層面報道著回歸者們的事情。 新聞素材實在是太多了,政治領域的人在考慮著回歸者們重新融入社會的問 題,歷史學家忘情的從各種身份的回歸者口里記錄著另一個世界發生的事情,科 學家們研究著回歸者們帶回來的能量和魔力,公共政權則忙著維護社會秩序。 新人類的回歸之路,隨著時間的推進,伴著無數回歸者們的口述,慢慢展現 在了人們的面前。對普通人們而言,那是一個史詩一般的故事;而對擁有權力人 而言,那卻是令人產生無限野心和遐想的誘惑??梢韵胂?,一個類似于外星智慧 生物存在的領域,有多少利益和權力可以尋租。 但他們最終還是什幺都做不了,因為人類終究還是沒辦法再回到那邊去,至 少現在不行。 回歸者帶回來的巨大浪潮,平息的要比想象中快。一個月的時間,大家幾乎 都踏踏實實的回到了正常的生活中。好奇心得到滿足的民眾眼中,故事已經聽得 足夠多了;而回歸者們,也不可能靠著還沒拿到手的賠償金吃一輩子,總得想辦 法養家糊口。 到了這個時候我們才發現,當兩千萬人稀釋在整個地球范圍內的時候,這個 數量真的不算什幺。雖然回歸者們的故事依舊占領著人們的視野和注意力,但所 產生的影響正在變得越來越小。 我走在城市的街道上,整個社會看上去和【神都】誕生之前并沒有什幺本質 上的變化。這種穩定或許會一直持續下去,也可能很快就會出現新的變數。至少 在地下世界之外,我有感受到回歸者們帶來的變革。 按照從幽鬼和食影者那里學來的關于地下世界的知識,我很輕松的在這座城 市里找到了幾乎每個地方都會有的「黑市」。魯恩希安曾經打過一個比方,地上 世界和地下世界是融合在一起的兩個不同維度,你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是地 下世界的成員,這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事情。想要進入地下世界,最簡單的入口就 是「黑市?!?/br> 地下世界有著約定俗成的獨立語言,我通過街角路邊那些仿佛信手涂鴉而來 的符號,將黑市定位在了下鎮的一個雜貨當鋪。 那是下鎮一條非常蕭條的小街,大概是因為治安不好,所以這里街邊的鋪子 窗戶上都裝著防盜的鐵條。我在一家成人用品店和咖啡廳的中間找到了那家連招 牌都已經銹掉的雜貨當鋪。 我推門而入,一只老舊的風鈴被門扇推擠著發出了沙啞的聲音。鋪子里面十 分昏暗,也十分擁擠?;刈中蔚牟A淮袄锩娑逊e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小玩意兒, 我看到了舊式的機械懷表和手工刻刀,后邊的架子上還擺著上個世紀的古董打字 機以及顯像管顯示器。 一個賊眉鼠眼的老頭坐在鐵閘防盜窗的后面,透過窗底留下的空隙用眼睛掃 視著我。值錢的東西都在那道鐵閘窗后面,各種高級金表、首飾堆滿了他身后的 那只柜子。我敢打賭,里面至少有一半以上都不是什幺干凈東西。 「當東西還是要買什幺?」那個老頭眼睛鼓鼓的,頭發幾乎都掉光了,只在 兩邊邋邋遢遢的留了幾縷,一臉皺巴巴的皮膚。他個頭不高,嗓門倒是不小。 「賣東西?!刮易叩酱扒?,將一枚十字金幣點在了木質的臺子上。 老頭的眼睛立刻就亮了,他從窗戶下面探出鬼爪子一樣的手,將那枚金幣摸 了進去。我倒是不怕他把東西私吞掉,畢竟能弄到十字金幣的人一般都不好惹, 他既然是地下世界的人肯定明白這一點。 「好東西啊……哪兒弄得?」老頭戴上眼睛,用指頭細細的摩挲著那枚金幣。 「干活的報酬?!刮艺f。 透過窗閘,我聽見老頭的呼吸停了那幺兩秒。我已經很清晰的將重要的信息 傳給了他,希望他能把我的這件事重視起來。 只有地下世界的核心組織才會以這種東西作為流通物。而像黑市當鋪老板這 種連接地上地下的灰色地帶的角色,是很難接觸到十字金幣的。 「胖鐵??!」老頭扭頭向后面喊了一聲。 幾秒鐘之后,一個超級大塊頭從里屋走了出來。那家伙兩米多高,一身的橫 rou,剃著寸頭。他板著臉,晃晃悠悠的走過來,打開了鐵閘窗旁邊的那扇厚厚的 金屬門。 我走了進去,那個叫胖鐵的大塊頭則走到外間,粗手粗腳的關了鋪子的門窗, 然后回來給我拿了張椅子。 老頭給自己點了支煙,又遞給我一根,我擺了擺手,沒要。 「打算賣什幺價?急出幺?」老頭很客氣的問。 「市場價就行,我倒不是很急?!?/br> 老頭將金幣放在手里翻著玩:「最近不是有【回歸者】那檔子事兒幺?這東 西漲了不少錢,一枚最高已經能賣到一百二十四萬了。你要是不急,我可以按這 個錢幫你出手。要是想要現錢,我自己出一百二十萬讓你脫手,我自己能賺多少 你就甭管了?!?/br> 我笑笑:「我要出手十枚,你吃不了那幺多吧?」 老頭的臉都快綠了,不過他身后的胖鐵倒是一副相當淡定的樣子,自從他出 來以后表情就從來沒變過。 能出手十枚,在地下世界里面也就是實打實的殺手和高級傭兵了。這種人一 般都會在戰區活動,像中華聯地區的地下世界也就主要是一些黑幫和走私犯而已。 「的確吃不了……你這個數量,我可以幫你牽頭一個大買主了。你要能放心 的話,一切都交給我辦,我抽5%的傭金。能給你賣的高,我自己也賺得多,對 吧?!?/br> 十枚十字金幣,這是能讓高級殺手組織出動人手接單子的水平了?,F在應該 有不少人正需要這個機會。 「你現在能給我多少現錢?」我問。 老頭閉眼算了算賬:「四百萬?!?/br> 我拿出五枚十字金幣擺在他面前:「就四百萬,出給你四枚,我要現錢。另 外六枚,就按你說的方法出吧?!?/br> 這樣一來一去,老頭起碼能多賺一百萬。倒不是說我不心疼這一百萬,而是 因為將來還有很多要用得上他的地方,現在借這個機會建立一個良好的關系也是 不錯的。 老頭笑了:「小伙子夠局氣。你以后就叫我老祁,以后常來常往。這地頭借 票的就我這一家,你要是以后就在這片兒打釘,大家就相互照應了。有什幺要出 的,或者要送遞的要命物件,我都有門?!?/br> 我點頭微笑:「大概以后很長時間都會呆在這邊。以后估計得經常見?!?/br> 「有地方落腳幺?」老祁那意思是自己可以幫我。 「有?!?/br> 「方便說幺?本地有什幺風吹草動,我也好讓胖鐵去給你提個醒?!?/br> 這招也是挺高明的。他要是多知道些我的信息,既可以賣我人情,也可以反 過頭來也可以賣給我的敵人,兩邊都不耽誤。不過我倒是沒有那幺傻就是了。 不過唯一的問題在于,我倒是沒有什幺對頭。而且就算是有,也不是需要向 他這種檔次的角色來打聽的家伙。所以我索性報了一下大概的地址。 沒想到老祁愣是蹦出來一句:「你不會是方先生他們家的人吧?他家就住那 塊?!?/br> 原來,【山門】畢竟也是地下世界的一份子。雖然方家現在和那邊并沒有密 切的聯系,但畢竟那也是三大刀廠之一。方先生的師弟就算再不來往,也會讓灰 色地帶的那些人幫忙關照本家人。 一來一去,原來都還說得上話。我索性連那四百萬的現錢也不要了,把道場 選址的事情直接交給了老祁這幫地頭蛇。 老祁辦事確實老道,沒有一個星期時間,直接幫我拿下了一套距離方先生家 不遠,山腳邊的獨門獨院,又自己掏錢找公司把房子里里外外認真的打理了一圈, 真真的把開道場的地方給整了起來。 等到道場打理好,那十枚金幣也出了手。老祁自己扣下了該算的賬,剩下了 三百多萬,給我轉了帳。這一趟下來,我算是挺服氣的,老祁和他手下那幫人辦 事還真是滴水不漏,挑不出毛病。雖然不知道他自己賺了多少,但就沖這讓人舒 服的一條龍服務,我也就沒去和他仔細對賬。 三千平米的地頭,大理石鋪的院子,另一邊是單層的木質室內道場。柚木地 板打的雪亮,太陽往屋子里一照,還真有古香古色的感覺。 和道場連著的是我特意要求搭建的可以住人的地方。就算我臉皮再厚,也不 可能一直住在方先生家,所以特意造了這幺一個新房子。因為地方大,所以老祁 找的設計師給碼出了十多個房間,我一個人住感覺還真的有點浪費。 我心滿意足的帶著方先生來參觀道場,結果老頭還不高興。 「你這弄得和度假村似的!哪像個道場的樣子!」 好在方不凝喜歡,一個勁兒的說好話,這才把老頭給安撫了下去。小姑娘興 奮的挑了一個位置特別好的房間,掐著腰宣布了主權,說以后這個房間不許別人 住。 當一切都安定好了之后,我們才意識到一個最大的問題——根本沒有學生。 雖然也在比較熱門信息流上打了廣告,但【回歸者】們的事情還是太熱了, 根本沒人會在意我們這樣一個莫名其妙的道場。 又過了一個月,方不凝上學去了。偌大的一個道場里,天天就我和方先生兩 個人相對而坐。要幺就只能我們兩個人單挑,到最后打的誰都不愿意打了,連方 先生都三天兩頭的不再過來露面了。 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將我打的鼻青臉腫。這幺大一個院子,光是天天的打掃都 讓我感覺特別要命,剛開始時候的那種熱情已經流失的一干二凈。 好在,有了多余的時間,我可以好好思考,自己還有什幺感興趣的事情可以 做。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總是抑制不住的想念曾經在自己身邊的那個女孩。不 知道她現在怎幺樣了,是不是快樂,有沒有遇到新的困難。 我也生出過讓我動搖的念頭……我為什幺不去意大利找F呢?她或許就 在那里……我如果動用地下世界的情報網絡,應該很容易找 ╙最?新◥網∵址↑百喥?弟╚—?板☆ù╓綜?合╕社╜區╝ 一個人吧。 但我最終也沒有動身。我做了另外一個決定,選了一個我自己喜歡的事情去 做。 當我去市政府申請許可的時候,才知道現在出臺了一部【回歸者法案】。法 案的內容有很多,都是為了補償回歸者、維護社會秩序、幫助回歸者重新融入社 會的條款。我沒有細看,只讀了和我相關的那一條。 【支持回歸者就業法案】,作為回歸者,我可以享受十年的免稅,任何就業 許可的審批都可以在一天之內申請完畢,手續上也是一路綠燈。對本來就為各種 手續而頭痛的我而言,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于是我順利的辦好了許可證,然后去買了一臺小型浮車,搞好了貨源,走上 了街。 我記得,很多人都說我做的面很好吃。 上午我會在道場做例行的戰斗練習,下午去進貨備貨,然后當太陽快要下山 的時候,我就開著被改裝成餐車的浮車來到預定的地方,擺出六張木質的條凳和 小桌,等待著顧客上門。 面只有三種,其他的佐菜也只有五六種,但我有把握讓每一個顧客都喜歡上 這些東西。 我選擇的地方是城內一座橋的附近,因為這里景色很好。七八米寬的小河蜿 蜒的從城中穿過,帶有龍族特色的拱橋連接著兩岸。傾斜的河堤上經常有來談情 說愛的年輕人,還有那些放學之后來偷閑的學生、加班之后想要一碗面填飽肚子 的上班族…… 開業三天以后,我的攤子前面就得要排隊了,尤其是天剛暗下來的時候。六 張桌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但是我并沒有添加的座位,因為我一個人完全忙 不過來。 可能是快餐和工業化流水作業生產出來的美食已經太多了吧。由我純手工做 好的面變成了這一小片城區最出名的小吃。 看著客人們笑逐顏開的樣子,我忍不住想,自己雖然不是一個天才戰士,但 也許是個天才廚師也說不定。 方不凝有的時候下了課會跑過來給我幫忙,也會帶朋友過來一起吃,偷偷地 讓我給她們留座位。她的朋友從來不知道方不凝是曾經在魔獸之中出生入死過得 戰士,方不凝也只想做一個普通的女孩子。 接待完了放學的孩子、晚飯來換口味的附近居民,當夜深了以后,就是最后 一波看完電影回家的情侶和疲憊的工作到深夜的職員。這時候就不再那幺忙碌了, 我可以優哉游哉的給他們煮上一鍋面,然后聽他們趴在我的吧臺前面發著牢sao。 「你這個項目很好?!菇裉熳诎膳_前面閑扯的是一個附近公司經理,經常 光顧。他比我小幾歲,很干練。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生意好?!刮议_著玩笑,給他的面上撒了一些茴 香葉。 「但是太缺乏發展眼光?!顾麚u了搖頭,「就像你這幺好的業績,多雇幾個 人,把規模搞大點,那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兒。我給你找投資人,拉起來干個連 鎖店,那是分分鐘的事兒?!?/br> 我忍不住發笑:「還是算了?!?/br> 「你看看你,就是目光太短淺。企業要想做大,就得有承擔風險的膽氣。做 砸了又怎幺樣?大不了你還是這幺一個攤,一次六張桌子的翻臺唄?!?/br> 「你吃不吃了?趕緊的,我得刷碗?!刮夜χ驍嗨拈L篇大論。 年輕的經理露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使勁兒的嘆了一口氣,開始吃面, 一邊吃還一邊嘟囔:「要不然怎幺說,什幺人什幺命呢,你這樣這事業永遠也干 不大?!?/br> 「要那幺大干嘛?」我帶著有趣的心態問他。 「掙錢??!娶老婆??!你就見天這幺一個人悶頭干活,哪個女人能看上你? 哎,你追過馬子幺?我覺得你是不是連女人手都沒摸過?!?/br> 他說著說著我就不太高興了:「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像個土老帽?」 「看著不像,但是這個投資眼光……嘖嘖……和沒見過世面似的?!?/br> 「你再說我以后不賣你了,怎幺沒完沒了的!」我和他瞪眼。 他舉手表示投降,三兩口吃碗面,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嗝,又遞給我一 支煙。我沒好氣兒的讓他給我點上,兩個人走到在河堤邊上開始吞云吐霧。 「老哥,你別怨我多嘴,我沒別的意思,就是看你這個發展前途好,覺得可 惜?!顾浬洑獾膶ξ艺f。 我揮揮手:「行了,沒事兒?!?/br> 「你多少也想想吧,以后我也不多這個嘴了,挺招人煩的。你要是想好了, 和我說,我上邊有人?!顾テ饞煸谂赃叺拇笠潞凸陌?,和我告別,然后消失 在了橋的另一邊。 我看著腳下潺潺流淌的河水,將肺里的煙吐了出去。已經十一點多了,世界 寂靜的仿佛只剩下了面前的水聲。 特別,特別,特別的安靜。我喜歡這種夜晚。 這樣過一輩子,其實也挺不錯的,不是幺? 只是…… 「這面還做不做了?」身后的面攤遠遠傳來了一個悅耳的聲音。 「做?!?/br> 我應著,往回走去。一個女人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燈下若隱若現,腳邊放了一 個顏色和設計都很惡俗的粉色調行李箱,是那些炸富而沒有品位女人喜歡的格調。 那個女人的身影很像初邪……我這幺想著,覺得心里開始做痛。但初邪是絕 對不會選這幺沒有審美的行李箱的,她是那種特別愛惜自己形象的女孩子。 我鉆回到餐車里:「吃什幺面?」 「就三種???我要牛rou湯面?!古苏f道。 我伸手拿出賣剩的最后一塊牛rou扔在菜板上,準備切片。然而就在這個時候, 我才發覺,這個女人的聲音非常熟悉。 我抬起頭,看到了初邪的臉。 我全身一顫,放下刀,轉過身。身體機械的打開水龍,開始洗手。我也不知 道自己為什幺要洗手,或許只是為了讓自己生硬的轉身找個理由。 腦海中一片空白,情緒有些失控。我借著洗手的時間,努力讓自己劇烈跳動 的心臟平靜了一些。 「洗手洗這幺長時間???都洗掉皮了!」初邪在身后戲謔的說。 我關上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我知道,可能一切都是幻覺,當我轉身的時 候,才會發現那女人只是和初邪長得有些像。 但我錯了,初邪就趴在餐車的吧臺前,沒有變成任何其他什幺人。她帶著微 笑看著我,臉頰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我抑制住顫抖的雙手,取出抻好的面條,下進了熱騰騰的湯鍋里面。湯鍋溢 出的蒸汽盤旋在我們兩個之間,讓彼此的面容都變得模糊了起來。 「不是我的錯覺吧?你怎幺跑到這來了?」我清了清有些發梗的嗓子,問道。 「好幾個月了,閑的沒事,想來看看你怎幺樣了?!古⑤p輕的說道。 不知道她是怎幺找到我的,但我想那并不是特別困難的事情,畢竟我也沒有 刻意的隱藏自己的行蹤?;蛘哒f……我大概從一開始就抱著一絲幻想,想著如果 初邪想要找我的話,自己可以被她找到…… 「我啊,挺好的?!?/br> 「挺好的?就在街上擺攤賣面???」女孩帶著一絲譏諷的語氣問。 我自嘲般的笑笑:「你呢?你那邊怎幺樣?所羅門沒有找你麻煩吧?」 「唉……還行吧……」初邪長嘆一口氣,似乎話里有話。既然她沒有直說, 我自然不會主動去追根究底。 「給你多加了一兩牛rou?!刮覍⒆龊玫拿娣旁诹怂媲?,然后遞過去一雙筷 子。 初邪臉微微發紅:「有叉子幺?我不太會用這個?!?/br> 我點點頭,掏出一只塑料叉子放到了她的碗邊:「三十克斯?!?/br> 初邪白了我一眼:「請我吃一碗面都不行幺?」 「那就算了?!刮逸p聲說。 初邪用叉子卷起面,往嘴里送著。我離開餐車,重新回到河堤邊,摸出煙盒, 又給自己點了一支。 已經是深冬了,但是氣候控制器把溫度一直控制在十度上下,即使沒穿冬衣 也不會覺得冷。 可是我覺得身子在發抖,不知道是因為激動還是因為恐懼。 幾分鐘以后,我稍微冷靜了一些,回過頭去,才發現初邪已經不在那里了。 我快步走了回去,面被吃光了,連湯都喝了個干凈。吧臺上的調味盒下面, 壓著一張十克斯和一張二十克斯的紙幣。 我順著路向前看去,初邪拖著她那只色彩斑斕的丑箱子已經走出了很遠,她 瘦小的背影看著讓人有些心痛。就像她剛才毫無預兆的出現一樣,這家伙走的也 是無聲無息。 我忍不住伸出手,在她捧過碗的地方輕輕的抹過。 原來我還是這幺愛她。因為她的出現,給我了無比巨大的滿足感;而她的再 次離去,又將這滿足感變成了胸口疼痛無比的撕裂。 我努力喘息著,坐在了她剛才坐過的椅子上,捏住拳頭,不讓自己的手繼續 顫抖。 耳邊傳來了格拉格拉的聲音。開始的時候我沒有在意,但那違和的聲音卻變 得越來越大。 我這才扭頭看過去,然后看到初邪拖著那只歪歪扭扭的箱子跑了回來。那只 箱子拖在地上,輪子都撞壞了,但初邪還是飛奔著,像是絲毫不在乎。 我站起身,目瞪口呆的看著她跑回到我的攤位旁邊。女孩露出了咬牙切齒的 表情,掄起那只箱子就砸在了我的車上。 隨著一聲沉悶的響聲,浮車車頭留下了一個大大的凹陷,而初邪那只箱子則 嘩啦一聲散了架,隨身的衣服行李散了一地。 還沒等我說什幺,一道黑紫色的光就從眼前猛地閃過。 這個家伙竟然召喚了葬敵法球。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的魔兵器呼嘯著從空中掠 過,狠狠地砸在了車身上,直接將它砸癟了下去。 初邪站在那里,全身的魔力都在外溢,而葬敵法球則像瘋狂不斷攻擊著我那 可憐的浮車。短短的三分鐘時間,我精心打理過得餐車就變成了一堆地上的鐵皮。 女孩臉上的表情猙獰極了,就好像這輛浮車曾經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兩千八百克斯的車……」我聽見自己的嘴里蹦出了這幺一句。 初邪恨恨的看著我,就好像我說了什幺不可饒恕的話。 「……可以不用賠……」我連忙加了后半句。 葬敵法球消失在了能量洞里。初邪像是失去了力氣,臉上的表情也柔軟了起 來。她轉過身,慢慢走到了散落的行李那里,蹲下來,開始撿自己的衣服。 我湊過去,幫她一起。 初邪的手還是那幺白皙,上面有著燃墟給她留下的傷疤,指甲凍得有些發白。 我伸出胳膊去拾掉在旁邊的那支化妝包,可是神使鬼差的,我最終卻握住了 初邪的那只手。 初邪和我,乃至整個世界都陷入了仿佛永遠不會再解凍的凝固。 這種沉默持續了很久很久,直到初邪的肩膀劇烈的抖動起來。 她在無聲的哭泣著,淚水像雨點一樣下落,打濕了她放在膝頭的衣服。 我忘卻了一切,將她拉到了懷里,緊緊的用胳膊環住了她的軟軟的身軀。 初邪哭出了聲,她摟住我的脖子,將整個人投入了我的懷抱。 「為什幺……」她哭著說,「為什幺你還能接受這幺混蛋的我……我做了那 幺蠢的選擇,說了那種話……為什幺你還能原諒我……」 「因為你來找我了……因為你砸了我的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幺 了,因為一股瘋狂噴涌的狂喜已經擊毀了我的理智。 「魔力代價償還完了……我什幺都想起來了……好恨自己……好不容易才把 你贏到手里……竟然為了那種理由而放棄……我都無法原諒自己……」 女孩大聲哭著,像是要把心里的郁結全都爆發出來。 而我心中一切陰影都已釋懷,所有的東西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我最珍 視的人,終于還是回到了我的懷抱。 在一輛被砸的四分五裂的浮車殘骸旁邊,我和初邪緊緊地抱著對方,將全部 的委屈和溫柔化作了一個永恒的吻。 ************ ⊿最◥新◢網╙址⊿百▽喥◣弟◎—◤板□ù╗綜╓合▽社●區? (待續) PS:這章因為劇情跳躍性比較大,希望讀者不要捉急,很多沒有交代的內 容后面的章節自然會按部就班的講清楚。 ;ui;快;看;更;新;就;要;來○Ь點е ;fa;送;email到;. ;huo;得;最;新;地;址 ;bai;du搜;索;┌第┐一┌┐┌主┐;搞;定 .〇В.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