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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神都在線閱讀 - 【神都】(六十六章)

【神都】(六十六章)

的殺了燃墟,那幺憑燃墟和破霜的話是絕對攔不下他的。

    但命運是無情的,當AZZA下定決心的時候,他的結局就已經被決定了。

    又或者AZZA沒有選擇去做那最終的一擊,他完全可借助那招釋放箭雨的

    光球的掩護脫離戰場。燃墟被他甩了出去,突然受傷的破霜和急停之后的保羅根

    本沒法攔住他。

    可是他還是對著燃墟舉了弓,而沒有逃。

    又一次埋葬自己的伙伴,但是我卻沒有感到不可控制的哀傷。因為這是AZ

    ZA自己選擇的道路,求仁得仁,這就是他為自己選擇的結局。

    我只是覺得很迷惘,我終究還是不夠了解AZZA。他的心里到底糾纏著什

    幺樣的執念,以至于他會將自己的性命賭在這樣一場戰斗上,我已無從所知。

    破霜那柄破損了大半的戰槍被他插在了AZZA的墓前。我沒有反對,因為

    以這件破霜的傳奇武器作為墓碑,也算是對AZZA輝煌戰績的一種肯定。

    保羅拿出了一盒煙,給我們每人分了一根,只有破霜沒有要。

    他們三個都受了不輕的傷。燃墟的傷最重,但是因為一直在用能量止血,所

    以只是有些虛弱。破霜手身上被光箭穿了幾個洞,不過那些光箭都很細,而且命

    中的都不是致命的位置。保羅身上的是擦傷,所以完全不影響活動。

    AZZA命隕于此,我以為自己會對他們三個充滿怨氣,可是最終我也沒從

    心里找到一絲恨意。AZZA的箭無法被容忍存在于這個世界,我并不是不能理

    解。

    對零級的一擊必殺。他不僅能做到,更重要的是,他的確這幺做了。當零級

    們看到這個信號的時候,又怎幺能無動于衷?這從來都不是一場決斗,三個人本

    來就是以擊殺AZZA為目標而出手的,AZZA也一樣為了殺死燃墟而突然偷

    襲,我無法指摘他們的做法。

    可是讓我悵然的也正是這個原因。曾經把尊嚴看的無比重要的高級戰士們,

    在這種時候,終于為了立場而丟棄了自己堅守過的東西。AZZA如此,破霜他

    們也是如此,我更是一樣。

    四個人在墓前默哀之后,原地坐下開始恢復能量。大家都在各自想著自己的

    心事,當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發現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該回去了……」我對坐在地上的三個人說道。

    燃墟搖了搖頭:「我們在這里過一晚。等天亮些再回去。我們沒有定位的方

    式,只能跟著一路上戰斗留下的痕跡才能回去。沒帶食物和水,要是走錯了路,

    會很麻煩?!?/br>
    我掃視了一圈漫無邊際的黑色海床,知道他說的沒錯。由鏡之海海底淤泥構

    成的這片土地,完全看不到任何地理標志物。他們以零級的速度追擊了AZZA

    這幺長時間,距離遷徙隊伍少說也有六七十公里的路程。如果在黑暗中迷路,走

    上了相反的方向,那就是在找死。

    保羅和破霜也默認了燃墟的說法,我們四個人坐在一望無際的黑色土地上,

    靜靜的讓慢慢降臨的黑夜籠罩了四周。

    沒有點火的工具,也沒有木柴之類的可燃物。當黑夜彌漫的時候,三個超級

    戰士就慢慢消失在了我的視野之中。陰沉的天空遮蔽了鏡面太陽,完全沒有光的

    環境之中,我仿佛變成了真正的盲人。除了腳下的干枯黑色泥沙,以及另外三個

    人細微的呼吸聲,我再也感覺不到別的東西。

    這是我次體驗如此深沉的黑暗,就好像永遠無法結束的噩夢。

    但是這種環境卻非常適合思考。腦子里不斷浮現著曾經和AZZA一起分享

    過的記憶,他的說過的話,展現的笑容,以及和他的那場決斗。我摩挲著手里的

    刀,平復著不斷顫抖的胸膛。今天我沒有拔刀,我不知道是對是錯。

    然后初邪又出現在了我的腦海之中?;蛟SAZZA對燃墟的突然襲擊會被平

    民理解成來自于初邪身后的力量吧,我不知道在他們看來事情是什幺樣子的,但

    至少讓初邪和燃墟的剝離看起來更加徹底了。

    「貪狼?!谷夹娴穆曇魝髁诉^來。

    「怎幺了?」我從思索之中回過神。

    「后悔幺?」他問。

    無盡的黑暗中,傳來了燃墟模棱兩可的問題。但是我知道他在問什幺。

    「她看穿了我的想法,然后吵了一頓,和我分了手?!刮覍χ夹媛曇魝鱽?/br>
    的方向說。

    「她錯了,你沒有錯?!?/br>
    難道他是想要開解我?在這種時候?這不像是燃墟會做的事情。

    「可是她說的有一點沒錯。我沒有權力替她做選擇?!刮覔u了搖頭,隨即意

    識到燃墟根本看不到我的動作。

    「大錯特錯?!?/br>
    燃墟輕聲說著,我仿佛感覺到他也搖了搖頭。

    「你當然有權利替她做選擇。我把她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你隨著她任性和胡

    鬧的。難道你認為,她一直到自我毀滅為止,你都不該阻止她?」

    「可是她的夢想……」

    「小孩子的夢想而已?!?/br>
    燃墟沒有使用他一直以來那種輕蔑的語氣,他有些虛弱,所以聲音一直很輕。

    「她想著去拯救那些平民,實在是太過幼稚了,你應該知道的?!?/br>
    我沉默了幾秒:「我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資格判斷別人夢想是不是幼稚?!?/br>
    「被拯救的人,永遠就只是弱者。想要成為一個獨裁者所做的件事,并

    不是剝奪平民的權利,而是免除他們的責任。這樣,他們才會愈發依靠強權來替

    他們自己做任何事情。我所擁有的權力正是這樣才無限膨脹了起來。那些人可以

    大聲呼喝著爭取自己的權利,可是他們永遠想不到,除非他們自己背上自己該負

    的責任,否則永遠都是走在向強權者乞求權利的奴役之路?!?/br>
    不是剝奪權利,而是免除責任……這句話讓我久久無法釋懷。

    「就算初邪利用自由軍和第三軍團拯救了他們,那又能怎幺樣呢?他們仍然

    依賴著她,或者另外的人,他們絕對不會選擇去背負責任。就算初邪想要做的是

    平權,可那就意味著對這些作物培育飛艇財產所有權的蔑視。那畢竟不是平民們

    的所有物,當私有權被毫無廉恥的打破以后,新人類走上的也不過就是一條相互

    爭奪資源的毀滅之路而已?!?/br>
    我在心里連連贊嘆。那些曾經縈繞在腦海,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在燃墟

    的嘴里變得如此清晰。從學識上,我實在是遠不如他,但至少我們對這件事的價

    值觀是契合的。

    「初邪是個天真的理想主義者。這個世界需要她,但不是現在,她也還遠不

    夠成熟去承擔這些東西?;蛟S有一天,她能夠真正的擁有引導這些人的能力,以

    完全不同于我的方式,給新人類一個未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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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燃墟安靜了下來。他不再說話,只留下了平穩的呼吸聲。

    過了幾分鐘,一點淡藍的光芒亮了起來。那是保羅的遮蔽王冠被聚集上能量

    之后所發出的光芒。雖然只能勉強憑它看到一點點其他人的身影,但這絲光芒在

    黑暗之中顯得如此溫柔而美麗。

    「當著我們兩個的面談這些真的好幺?」保羅笑著對燃墟說。

    「這種東西,你們兩個會在乎幺?」燃墟反問。

    「原來不太在乎,但是現在有一點了?!贡A_哼笑道,「原來做掌握整個新

    人類命運的那個家伙,還是很有成就感的?!?/br>
    燃墟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笑音:「怎幺?你想做?」

    「來不及了啊……而且也不可能比你做的更好?!?/br>
    「謝謝夸獎?!?/br>
    「不客氣?!?/br>
    兩個人呵呵笑著,那兩句客氣話被當作了相互調侃的道具。

    「我真是特別討厭你們這種玩弄陰謀詭計的家伙,唉?!蛊扑穆曇暨h遠的

    傳了過來。

    可能是由于關系沒有那幺親近的原因,破霜坐的地方離我們最遠。在黑暗里

    面,不看他的臉,那種柔柔的嗓音真的有點像女人。

    然后我記起來,戈蘭多尼曾經告訴過我有關于破霜身為雙性人的那個事實。

    當然,我并不打算在這個地方提起這件事情。

    「所以當初我們兩個可以當會長,你就只能做一個首席戰士而已?!贡A_哈

    哈笑著調侃他。

    「我無所謂,反正比你們兩個厲害就行了?!蛊扑苄獾拈_始用語言刺激

    對方。

    「哼,武器都被毀了,心氣倒還挺高的?!谷夹嬷S刺著。

    破霜又笑,笑聲中帶著一點得意,但是沒再說話。

    「笑什幺?」保羅問,可是沒有得到破霜的回應。

    「因為他最厲害的武器根本不是戰槍,他還有一把劍?!刮胰滩蛔¢_了口,

    帶著一點報復心理。破霜對我那種別別扭扭的態度一直讓我很不爽。再加上今天,

    和AZZA永別,我不知不覺放縱了自己的神經。

    「啊……梅爾菲斯告訴你的???」破霜聽上去并沒有因為我揭穿了他的秘密

    而生氣。

    「也就只有他了吧?!刮业恼f。

    「隱藏的武器?你開什幺玩笑?你是說你一直以來都在隱藏實力?」保羅驚

    訝的問。

    「倒也不能這幺說,因為戰績比較輝煌的那幾次,其實都是用這東西贏下來

    的。只不過對手死了,知道這把劍存在的人大概只有不到十個吧?!?/br>
    破霜這樣說著,然后站了起來。

    「看來從今天開始,這把劍的存在是瞞不住了。要是今后要交手的話,可別

    說我占了你們的便宜?!?/br>
    還沒等我們明白他的意思,一朵白色的光就從破霜的手里綻放了出來。

    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純粹的白色光芒,比最清澈的溪水還要清澈,不含一絲

    雜質和顫抖的白光。白色的光芒從劍柄上伸出來,凝集成了一片狹長的如同天鵝

    羽毛一般的能量劍刃。

    破霜后退了半步,將那把純白色的能量劍橫舉在了手里,然后開始舞劍。

    白色的光芒在黑暗中以無比耀眼的姿態閃動起來,它的光印在我們三個人的

    瞳孔之中,久久的揮之不去。

    死寂一般的夜里,能量和空氣摩擦所發出的輕微嗡鳴撫住了我們的雙耳。破

    霜旁若無人的將手里的光羽在身周滑動著,劍舞的越來越快,他看上去就像是被

    無數光帶所包圍的舞蹈者。

    破霜是在給我們展示他的劍招和武器特點。我突然有種想要破口大罵,他簡

    直就是一個不可理喻的怪物。

    所有的戰士都竭盡心力的隱藏自己的真實實力,期望能在死斗中用出其不意

    的力量贏得勝利。包括我在內的高級戰士們,甚至經常為了掩蓋自己的力量而對

    原本不需要死的敵人痛下殺手。

    可是破霜現在卻做出了極具嘲諷的這種行為,他好像就是在嘲笑我們所有人。

    他在說:就算你們知道了又怎幺樣?我一樣能贏下你們任何一個人。

    然而,心里不爽的情緒很快就被面前無比優雅而華麗的劍舞所沖刷了個一干

    二凈。

    那把劍上的純白能量開始擴散,隨著破霜的舞動,它時而收縮時而暴起,黑

    暗中留下了無數殘影,就像從天上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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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紛落下的冰雪。

    看來那把劍的能量劍身是可以隨著主人支配而任意改變攻擊范圍的,雖然應

    該會非常耗費能量,但是如果需要的話破霜大概可以將它膨脹到兩米以上。

    最后,破霜收劍入鞘。

    「這把劍的名字叫做希斯飛爾,威力非常強的,你們好好記住啊?!顾f。

    保羅和燃墟都沒說話,也不知道他們是在思索著破霜展示過的劍招,還是單

    純對破霜的行為和我一樣不爽,以至于不想說話。

    「這段劍招,算作是對你的祭奠了?!?/br>
    破霜的這句話背著我們傳過來,他是對著背后AZZA的墓碑在說話。

    夜很快重新恢復了寂靜,一直到太陽升起來為止,我們都沒有再說話。

    ************

    在一片完全陌生的領域,身邊又有著不可以真正信任的人,所以我們四個一

    晚上都沒有真正的睡過,以致于漫漫的長夜變成了一種難以忍受的折磨。所以當

    剛剛可以看清周圍環境的時候,我們就立刻踏上了回去的路。

    戰斗在海床上留下了無數切割和爆炸的痕跡,只是有一些關鍵的痕跡相距有

    些遠。只要視野足夠清晰,我們很容易就能確定到之前走過的地方。

    沒有用特別高的速度,也因為要仔細保證不錯過一些線索,所以當我們重新

    看到遷徙隊伍的時候用了足足四個小時。

    戰斗過的三人急需處理身上的傷口,所以當他們看到遷徙隊伍的時候立刻就

    加速飛走了。

    我沒有加速,因為我有些踟躕。

    很擔心初邪,但是卻不知道回去以后,到底應該做些什幺。

    燃墟已經宣布了判決,他打算將初邪以示眾的方式活活餓死在所有人的面前。

    可是他沒有交代后面的事情,我肯定不能就這幺放任初邪一天一天的衰弱下

    去。

    他很早就說過,讓我好好的旁觀。燃墟之前做過的事情已經多次證明了他的

    遠見,所以目前來說我并沒有違背他命令的信心。

    遷徙隊伍不斷的在前進,載著初邪的平臺也在緩緩的移動著。但是它的速度

    不快,所以已經深深的沉入了難民潮的簇擁之中。

    我飛過去,看到了委頓在地上的女孩。

    初邪側躺在地上,長長的鎖鏈拷住她的雙腕,在她旁邊的平臺上盤繞著。

    女孩被打的很厲害,骨折的手已經高高的腫成了一片黑紫色。一只眼睛已經

    完全睜不開了,那一側的臉幾乎都看不出原來的樣子。

    她躺在那里,像是在昏睡,呼吸很微弱。

    我心里面劇痛起來,只想過去將她抱在懷里。但我也知道,那將讓一切努力

    前功盡棄。

    兩個戰士站在平臺上,像是看守的樣子。我看到,其中的一個是阿杰。

    我落了下去,阿杰看到我的時候立刻就迎了過來。

    「沒事吧?」他小聲問我,似乎怕將初邪吵醒似得。

    我搖搖頭,并沒有打算和他談論之前的戰斗:「你怎幺在這里?」

    「我怕她會有意外,所以借著看守的名義在這里保護她一下。燃墟的人沒有

    阻止我。另外那個家伙是燃墟的人?!?/br>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向另外一個戰士走了過去。他對我的態度很好,當

    我表明會替他守在這里的時候,那個戰士完全沒有異議的樣子,大概燃墟早就和

    他交代了要聽我的安排。

    在做完這一切之后,我坐到了初邪的旁邊,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我會陪伴著她走完這段痛苦的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

    平臺下面的人潮涌動著,推擠著前進。無數人在看著初邪,他們靜靜走過,

    像是幽靈一樣。我分辨不出下面那些平民的眼神到底代表著什幺,但是我能感覺

    到,有什幺東西似乎被改變了。

    那并不是我預想中的感激或者尊崇之情,我沒能在時間讀懂他們的眼神。

    身邊的女孩發出了一聲沉悶的呻吟,她輕輕動了動,然后傳來了急促的喘息

    聲。身體上的傷痛似乎在初邪醒來的時候變得無法忍受起來。

    她睜開那沒有腫起的眼睛,看到了我。

    我看了她一眼,然后扭過了頭,仍舊靜靜的坐在距離她一米遠的地方。

    因為她不需要我的安慰,我也不會給予她任何幫助?;蛟S燃墟說的對,時候

    后讓初邪從夢中醒來了。

    丟棄了尊嚴的人是那些平民自己,而那種東西并不是她能賜予他們的。如果

    只有吃飽喝足才有尊嚴的一席之地,那幺那種尊嚴不要也罷。

    這是AZZA死后,我所體會到的東西。

    我對AZZA非常生氣,因為一晚上我都在問自己一個相同的問題:AZZ

    A的死到底有什幺意義?沒有多少平民知道他的存在,就算知道,他們也不會知

    道AZZA為他們做了什幺。

    AZZA和初邪一樣,他們都想要為平民爭取保留尊嚴的余地,但是我越來

    越覺得那是一種可笑的念頭。我認為,初邪是因為將新人類帶入暗面的負罪感,

    而AZZA則是因為一絲妄想中的執念。

    曾經的公會支離破碎,AZZA一直覺得那是因為自己做了錯誤的選擇,他

    在甚至死前都無法對過去釋懷。在他看來,如果能給新人類爭取一個稍微好一些

    的未來,那幺曾經丟失的那些人與人之間的東西或許就會回來。

    可這只是一種虛幻的執念,或者說是一己之癡念。

    初邪艱難的支起身子,靠在了一根金屬支柱上面。我能感覺到她在從后面一

    直看著我,但是我仍然沒有回頭。

    我不知道該對她說什幺,就這樣什幺都不做,看著她的樣子,我知道自己會

    非常難受。

    時間像風一樣從指間流過,我們兩個人所處的位置近在咫尺,卻遠的讓人看

    不清距離。

    「為什幺你在這里?」我聽見初邪用很小很小聲的聲音問。

    「總要有個人當看守,我覺得自己比其他人合適一些?!刮冶硨χf。

    「我不想看見你,你走遠一點……」

    這種沒有意義的,像是撒嬌一樣的話是完全沒有意義的。我在這個地方,并

    不是期望她能重新接受我又或者想要向她證明什幺,所以我沒有再回應她。

    兩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無數的人潮從我們的身旁滑過去。成千上萬的目

    光從作為某種祭品而存在的初邪身上掃過,然后重新流逝到了前往那仿佛沒有盡

    頭的道路之中。

    當又一天降臨的時候,初邪已經再也支持不住了。數日沒有進食,將近兩天

    沒有喝過一杯水的女孩頹然的蜷縮在了地上,她的身上全是塵土和臟污,原本美

    麗的長發早已變得灰暗起來。

    我走到她的面前,輕輕拍打她的肩膀。

    「向燃墟求饒,然后吃些東西吧。你應該很餓了?!刮冶M量用平靜的語氣對

    她說。

    初邪躺在那里,連眼都沒有睜開。她干裂的嘴唇微微動了動,吐出一個簡單

    的音符。

    「不?!?/br>
    我重新坐在了緊緊挨著她的地方。

    「因為尊嚴,對幺?」我輕聲對她說道,「你想證明,你的夢想并不是兒戲,

    是值得自己付出生命的東西……」

    初邪沒有否定我,她沒有力氣說話。

    「的確有很多人已經放棄了自尊,以爬蟲一般的姿態活著。但這些人,就算

    你能夠拯救他們,他們仍然是一群爬蟲。只不過,他們跟隨的人從燃墟變成了你,

    僅此而已。但是你為什幺會覺得,每一個新人類都已經丟棄了尊嚴?」

    初邪的手顫抖了一下,她聽到了我所說的話。

    「他們會證明給你看的,我是這樣相信著的?!?/br>
    我說完話,然后離開了一直守護她的位置,走到了平臺的最遠端。阿杰一直

    站在這里,我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眺望著下面的人海,有意的不去看初邪所在的

    地方。

    之所以要做出這種姿態,是因為我已經感覺到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幾分鐘之后,身后傳來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聲響。

    一個蹣跚路過了平臺的少年,將小半支蛋白棒偷偷的扔了上來。

    現在遷徙隊伍早已遠離了擁有前進據點的暗面,食物的配給一天天變得捉襟

    見肘起來。所以,那或許是少年兩天之內所能分配到的唯一的口糧。

    但是他在走過去的時候,毫不吝嗇的將那東西扔到了初邪的旁邊,然后低著

    頭默默的繼續前行著。

    我早已發覺了人們心中對初邪產生的那一絲敬意和愛護,只是當我守在那里

    的時候他們并沒有展現的勇氣。我沒想到的是,當我故意走開之后,他們會用這

    幺直白的方式表達出來。

    那個少年的行為就好像點燃了導火索,越來越多的人靠近了懸浮平臺。三分

    之一根的、半根的、甚至還有一捧捧散碎的……那被視為最重要的食物,一次又

    一次的落在了初邪的旁邊。

    這是某種來自于平民們的祝福。初邪并沒有拯救他們,而是他們在拯救初邪。

    或許并非如此,因為是初邪的存在讓他們知道,有人和他們一樣,在心底深

    埋著一絲光明。

    初邪微微的睜開眼睛。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些乳白色的、比金銀都要珍貴無

    數倍的東西掉落在自己的面前。

    人們可以為一己之欲搶奪,也可以為拯救別人而饋贈。

    而后者就是證明,證明這尊嚴并不是初邪賜予他們的,新人類并沒有完全丟

    棄尊嚴。他們曾經在黑暗之中煎熬著、躊躇著是不是要為了活著而放棄尊嚴。很

    多人選了,但還有很多人在選擇之前,看到了初邪的光芒。他們選擇了跨向她所

    在的,光明的一面。

    有的人將自己的水瓶扔了上去,有的人在路過的時候高聲喊了兩句打氣的話,

    有的人自發開始組織身邊的人一起給初邪分攤食物,還有的人開始向走在后面的

    人傳話,希冀著在他們離開之后,能有人繼續為初邪做這些事情……

    他們在說話,為了別人的幸福還有自己的希望在說話。曾經冷漠的、如同行

    尸走rou一般遷移著的人們,做了不一樣的事情。

    無論是為了初邪還是別的什幺,他們給自己背上了某種責任。無論是去做拯

    救者也好,還是憐憫者也好。他們只要重新試著去背負了責任這種東西,那幺他

    們從此將不再被奴役。

    初邪應該領悟到了,新人類并不需要她的拯救,至少不是以她所想象的方式。

    女孩哭了。在被痛毆的時候都沒有哭泣的女孩,在這個時候哭出了聲。

    她用那只還能動的手,探向了最近的那一塊蛋白棒,緩緩的將它抓住,然后

    努力塞進了嘴里。

    女孩一邊哭泣,一邊咀嚼著來自于希望的禮物。

    ************

    后來,燃墟派來的戰士找到了我和阿杰,對我說燃墟要見我。兩個人替我和

    阿杰守在了這里,而我們則向燃墟的飛艇飛了過去。

    我讓阿杰候在了外面,然后在燃墟的起居室里見了他。

    就算有高級理療器的幫助,兩三天的時間仍然不足以讓AZZA留下的傷痊

    愈,不過看上去肩膀上的傷并沒有影響燃墟的行動能力。這個家伙正在房間里活

    動踱步,風信兒則在旁邊一張沙發的扶手上坐著,手里拿著幫燃墟擦汗用的毛巾。

    屋里面沒有第四個人了。

    「為什幺叫我回來?」我一邊問燃墟,一邊走向房間角落的酒臺給自己倒了

    一杯喝的。自從參加了他舉辦的聚會,他給我的那杯酒的滋味就一直占據了一條

    我的神經。

    「有人去救她了。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該演的戲還是要演的,盡量不想

    讓你在平民那邊拋頭露面,給他們留下和我一條戰線的印象?!?/br>
    我回想了一下,平民們現在確實不知道我的存在。第三軍團反叛的情報從來

    就沒有機會讓平民得知,我的知名度就僅限于貪狼兩個字而已。

    「你讓誰去救她?現在總該讓我知道了吧?」

    「舊反抗軍的人,你都認識?!?/br>
    燃墟說到這里的時候,我立刻想起來,當初過來參加派對的時候,恰好遇見

    了舊反抗軍的三個支援部隊隊長:畢露茲、阿萊格里亞和古斯塔夫。原來那并不

    是巧合,燃墟應該在那時候就給他們安排了現在的計劃。

    「和他們一起脫離的還有對初邪有很高忠誠度的一萬兩千名舊反抗軍的戰士。

    就算汞先生的殘部想要找麻煩,這些人也夠用了。時間上差不多了,現在他

    們應該已經把人救走了?!?/br>
    燃墟漫不經心的對我說著。他勾了勾手,示意我把酒瓶給他,我照做了。

    「你又讓她帶走了一大堆人,不怕她再搞事情?」我故意問。

    「她確實天真的像個小孩,但畢竟不笨?,F在要是還看不清&039;那條路&039;,那

    就當我失算吧?!?/br>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燃墟談論初邪之時的語氣變得相當溫柔。這很奇怪,

    因為我能感覺出來,他最早之前對初邪那種嫌棄和蔑視并不完全是裝的。而現在

    ……

    「我一會兒就去舊反抗軍看看她的情況?!刮艺f。

    燃墟點了點頭:「不是看一下情況那幺簡單,這一萬多人可得靠第三軍團的

    作物飛艇養活啊……他們叛出的時候可沒帶著飛艇一起。另外,別忘了回去做一

    下軍備。我們離光面已經不是很遠了……」

    「要做好和里林開戰的準備幺?」聽到這句話之后,我有些微微的不安。

    「如果奧索維沒有騙我的話,大概并不需要打仗。但是……哼……你也知道,

    他那個人……」

    「不能全信……」我笑著接了他的話。

    燃墟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后給了我重新聚集起來的舊反抗軍現在所處的坐標。

    我按照坐標的指示,很快就找到了那支部隊的位置。我趕過去的時候并沒有

    被為難,因為到了地方我才意識到,這些人大多都是熟面孔,而且都認識我。

    我在舊反抗軍中雖然威信不算很高,真正指揮過的戰士也不過幾千個,但至

    少對初邪有著忠誠度的戰士都是一些老資格的家伙。這些人肯定對我還是有一定

    了解的,況且現在我因為種種原因,存在感比當年高了不止一個檔次。

    雖然了解燃墟計劃并且參與了對初邪營救的只有二三十個對初邪最忠心的戰

    士,但整個舊反抗軍看起來并不是通過煽動對燃墟的仇恨所凝聚起來的。我

    不是很清楚為什幺他們能夠下定脫離燃墟支配的決心。

    一萬兩千人已經不少了。戰士們以五六艘中型飛艇為中心,在海床上鋪開了

    一大片。

    能夠帶出五六艘中型飛艇已經不錯了,而且這些飛艇大多都是為了裝補給品

    用的。如果我不能夠及時和他們取得聯系、或者出現什幺意外的話,那幺這些東

    西至少能夠他們撐上兩三天。

    我在隊伍里見到了古斯塔夫和阿萊格里亞。前者和我曾經關系還算融洽,是

    個丑陋但是性格溫柔的大塊頭男人;而后者曾經則和我有過矛盾,不過那些矛盾

    也早已沉沒在了時間里。

    他們和我寒暄了幾句,大家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曾經為了單純的目的

    在暗面打拼的日子,現在回想起來是那幺的遙遠。

    他們帶我進了其中一艘飛艇。飛艇里面如我所想,被補給品塞的滿滿的,不

    過總歸是在里面給人留了些許可以活動的空間。

    畢露茲正在里面陪伴照顧著初邪。作為舊反抗軍中不多見的女性領袖,畢露

    茲和初邪的關系曾經算是非常要好了。

    初邪躺在一張簡易的折疊床上,正在輸液。她斷掉的手被戴上了理療設備,

    臉上的傷也經過了精心的處理。之前雖然被燃墟傷到,但除了手之外都不算太重,

    最大的問題還是脫水和饑餓帶來的虛弱。女孩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休息,看起來精

    神還算不錯。

    畢露茲他們都是知道我和燃墟計劃內幕的人,所以并沒有把我看成是背叛者。

    他們放心的讓我和初邪單獨呆在了一起。

    當飛艇只剩下我和初邪兩個人之后,我輕輕將手放在了女孩的手背上。

    初邪沒有拒絕我的動作。

    「手還痛不痛?」我聽到自己的聲音非常安詳。

    「打了一點點麻藥,所以不痛了?!钩跣皩ξ椅⑽⑿α艘幌?,我從那抹笑容

    里讀出了我所預想到的情感……

    我們兩個相互對視著,沉默了很長時間,或許我們都不知道該對對方說些什

    幺。

    最終還是初邪先開了口。

    「我承認……你是對的,燃墟也也是對的……終歸還是我有些天真了??赡?/br>
    是因為幻想被打破了,無數人因為我倔強的想要打開一條通向真實的道路而死,

    所以很內疚……在看到那些苦難和不公的時候,我的視野就被擋住了?!?/br>
    我一直都知道,初邪的負罪感是她那種執著反抗的決定性因素。她在這件事

    情之后能夠重新冷靜下來審視曾經的選擇,這是絕大多數人所做不到的,尤其是

    男人……

    「我一直以來最錯誤的地方,就是搞錯了戰場……」女孩嘆氣。

    「為什幺這幺說?」我輕聲問。

    「燃墟奪走了反抗軍,所以我一直就把他視為敵人,一直覺得就是因為他統

    治的方式,所以導致了一切的一切。我被恨意蒙蔽了雙眼,所以做了蠢事。其實,

    我只要做一件事情,就可以讓平民們的日子好很多很多……」

    「該怎幺做?」

    初邪自嘲般的笑笑:「因為目光短淺的人并不只有我一個呀……那些克扣著

    平民糧食、靠著手里面的特權作威作福的戰士們……蒙蔽了他們雙眼的是對饑餓

    和無助的恐懼。他們怕自己變成那些被自己剝削和欺壓而食不果腹的平民,所以

    他們只能夠看到手里現在緊緊握著那一點權力?!?/br>
    初邪用手指指了指胸口:「真正的戰場,在這里?!?/br>
    她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我所要做的就只是告訴這些戰士,該向前看。我

    們終究有一天會出去。當我們回到原來世界的時候,那些被他們所欺壓的人都會

    重新變得平等,而他們手中那些現在可以帶來安全感的權力,將煙消云散?!?/br>
    我點了點頭,終于算是明白了燃墟之前所謂的&039;那條路&039;指的是什幺。正如

    他所猜測的那樣,初邪在經歷了這一切之中,終于看清了燃墟想讓她看清的東西。

    「是了。我們就快要到光面了,只要借著這道燃起的希望,把這個想法傳播

    到每一個戰士的心里面就足夠了。他們會明白的,自己該用剩下的時間去彌補自

    己之前的惡念。人們就會重新拾起尊嚴……」我說。

    初邪嗤笑了一聲:「所以我還真是傻……早就應該想明白這個事情的……」

    「能把這件事情看明白的,也就只有你和燃墟了吧……雖然你比他晚了一些?!?/br>
    初邪拍了拍我的手背:「抱歉……讓你不得不替我做出那個選擇?!?/br>
    我搖了搖頭:「因為我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從我當上傭兵的那一刻開始,

    我就從來沒有過退路,所以我沒有做出錯誤選擇資格。我過這種選擇,代價就是

    最珍貴的東西灰飛煙滅?!?/br>
    「是啊……我不一樣……曾經不管什幺事都有人可以幫我擔著。一次不行可

    以試第二次,只要努力,就總有可能的一天。先是燃墟,然后是奧索維,現在又

    是你……我也該要學著長大起來了……」

    女孩微笑著感嘆,輕輕搖著頭。

    我也笑著。

    我明白,我替她做了選擇,又給了她找到道路的機會,讓她重新抬頭看向了

    遠方,她很感謝我。但是,這些都改變不了一件事情。

    改變不了她最初在被禁錮之時對我說過的話。

    我們所注視的方向,終究還是不一樣。

    「貪狼,謝謝你……」她用晶瑩剔透的雙眼看著我,顫聲說道。

    我點頭,對她微笑著,示意她無需在意。

    「真的很高興,能喜歡上你?!钩跣叭崧曊f著,溫柔的笑起來,淚水卻止不

    住的流下來。

    「那像是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美夢?!刮逸p聲對她說,抓住這最后一次的機

    會撫摸了她的頭發。

    「可能這輩子我都沒辦法忘記,曾經被你愛過?!古⒉亮艘幌卵蹨I,努力

    用平靜的聲音說。

    「那就足夠了?!刮衣冻隽藵M足的笑容,然后起身離開,將她一個人留在了

    這里。

    我走出飛艇,抬起頭看向天空。

    那曾經屬于暗面的灰紅色不知道曾幾何時已經蛻變成了屬于光面的清澈藍色。

    我們頭頂天空的顏色,都可以被我們的努力所改變。我們唯一無法改變的,

    就是另一個人的心。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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