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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野趕緊招手,讓那出租車停下了。榮夏生看看沈堰,臉上掛著客氣又疏離的笑說:“謝謝你的好意,我們打到車了,就不麻煩你了,再見?!?/br>佟野朝著沈堰笑著聳聳肩說了個“拜”,緊跟著榮夏生走了。佟野得意了,他有種打了勝仗的感覺,這一刻的他仿佛是從惡龍手底下救出了王子的騎士,按照劇本的發展,從此以后,王子跟騎士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跟榮夏生坐上了出租車,剛坐下,手機響了,是一條微信消息。沈堰:剛剛忘了問你,你的車什么時候修好?要不要我陪你過去取車?佟野趕緊調整手機屏幕的方向,生怕被榮夏生看見。他記得上次自己把這人拉黑了,難不成微信bug了?這個沈堰也是個沒腦子的,竟然一直沒發現跟他聯系的不是榮夏生本人,佟野無心戀戰,本來打算直接拉黑,但想了想,還是回復了一個:不用,我男朋友會和我一起去。然后,拉黑。“什么事這么開心?”榮夏生疑惑地看向他。佟野忍笑快忍出內傷了,他咬著嘴唇憋著笑,搖了搖頭,含含糊糊地說:“沒事兒,就是一想到今天的麻辣燙那么好吃我就想笑?!?/br>榮夏生:“……你確定?”佟野連連點頭,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嗯,我從來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麻辣燙?!?/br>第25章佟野畢竟還是年輕,一點兒小把戲得逞都能開心一晚上。榮夏生看他一直傻樂,心里有猜測,但并沒有求證的念頭。兩人到了家,佟野原本想找機會跟榮夏生聊天,結果人家一回來就換衣服洗漱,然后鉆進了書房。客廳里,佟野跟小貓成了“留守兒童”,可憐兮兮的大眼瞪小眼,互相喵喵叫。榮夏生坐在電腦前,長長地舒了口氣。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讓他有點兒消化不良。平日里極少社交的他不得不安靜地坐下了從頭梳理,而這個頭,要從他接到編輯的電話開始。從去年開始榮夏生就在寫一本書。他以前也寫,但都是些小短篇,投給雜志或者一些作品合集,寫得快,稿費結算得也快。那時候他就跟現在的編輯認識了,當時編輯問他:“榮老師,你其實有能力寫長篇的,為什么不試試?”當時的榮夏生說:“因為要吃飯?!?/br>一本長篇作品,少則一兩年,多則就不好說了。榮夏生當初因故辭職,之后再沒有其他的謀生職業,只能靠寫稿。那時候編輯跟他開玩笑:“當代卡佛啊?!?/br>榮夏生羞愧得臉都紅了:“不敢不敢,我哪有那個資格?!?/br>其實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榮夏生都把卡佛當做標桿。卡佛這一生,留下的作品大都是短篇或者詩歌,其原因也是要養家糊口。不敢相提并論,但是他的榜樣。只不過很遺憾,榮夏生覺得自己始終沒能有一個突破,最后終于做了一個他從前想都沒想過的決定。他賣掉了以前地理位置極好的房子,用房款的三分之二買了郊區的新房,剩下的三分之一足夠支撐他生活一陣子,他必須在存款用光之前,寫出至少讓他自己滿意的長篇作品來。然而,很多時候,人生充滿了失望。在他閉門寫作的這些日子里,一個開篇他寫了四十多遍,最后卻還是不滿意。日復一日的自我壓迫使他開始懷疑自己,他懷疑自己根本就沒有任何寫作能力。他灰心失意,自我貶低,平靜的表面下,他已經無數次把自己罵得體無完膚。就是他最崩潰的那段時間里,他接到了佟老師的電話。說來也怪,開門迎進來一個人,就像是把自己密封的空間戳了個縫隙出來,透了光,透了亮,透了風,也有了新鮮的氧氣。佟野來的當天晚上,榮夏生就有了新的寫作思路。曾經他一直以為寫作需要極度安靜,不被打擾,他拒絕社交,抗拒世界接觸。很久以前,他已經忘了是聽誰說起的,說作為一個寫作者是不能太過熱愛生活也不能太過熱衷于融入生活的,那樣會影響到創作。榮夏生信以為真,如今卻發現,那并非真理。今天他去見了編輯,那個熟悉的編輯在年初已經跳槽,跳槽的時候對榮夏生說,只要他寫完,就立刻簽下他的書。榮夏生并沒有太當真,能不能簽下不應該看人的面子,唯一的參考應該是作品本身。他把寫完的那部分打印出來拿給編輯,又留存了一份自己回來直接做修改。他們聊了很多,主要是關于創作,還有極少的,關于生活。編輯關心他的近況,他只說:“家里來了個年輕男生暫住,還來了只小貓?!?/br>榮夏生向來極少對人透露自己的生活,編輯聽了笑著說:“你家終于熱鬧了?!?/br>熱鬧了。熱鬧了嗎?榮夏生捋順這一天的故事線,終于輪到了佟野上場。他今天做了好幾件平時根本不會做的事。比如主動提出要去看佟野排練。比如擋在佟野前面試圖幫他解除名譽危機。榮夏生今天說了太多話,也不經意間暴露了一些自己的真心實意。他伸手去拿杯子,突然落空,這才想起來,剛剛急著進來,他并沒有去接水。還是有些慌了神的,不管在佟野面前表現得如何,但榮夏生自己知道,他并沒有那么平靜。今天在食堂,佟野后來跟他說的那句話讓他不得不多想。安靜的。能拉著他靜下心來看書寫字的。榮夏生當時故作鎮定,之后卻越想越不對勁。他覺得佟野有所指。他覺得佟野的“所指”可能是他。但很快的,他又否認,他覺得沒道理會是他。他們相差七歲,他大佟野七年。且不說佟野的外形條件和家庭,單說他的性格,他們兩人一個是毫無味道的白開水,一個是刺激舌尖的氣泡水。佟野明媚活躍,視線是望著廣闊天地的,哪兒可能落在他這藏匿于陰暗角落的苔蘚上?榮夏生認定了是自己想太多。或者,佟野確實指向了他,只不過并非出自愛意,而是好奇。榮夏生不愿意把佟野想成那樣的人,但他并沒有理由排除這個可能。于是,他更糊涂了。這么多年來,榮夏生最擅長的并不是對他人察言觀色,他只擅長自省,擅長挖掘自己的內心,而不是別人的。他趴在電腦前,面朝著窗戶的方向。透過窗子,看不到耀眼的星辰,只有兩排橘色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