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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她下一步最怕的,自就還是死了?!?/br> 皇帝不賜死她,宮里能讓她不明不白死去的人也太多。 “這不就可破局了?”柳夫人一攤手,“妾身只是去與她說個明白,經了這遭,她橫豎都是要被廢的。但若肯供出幕后真兇,妾身就保她性命無虞;而若她不肯說,便是皇上不要她的命,妾身為著女兒,也必定讓她不得好死?!?/br> 她說這話的時候,口氣一派輕松。顧清霜不禁詫異:“可夫人如何能……” 說到一半,腦中思緒一動,她便懂了。 柳雁與她,到底不同,柳雁背后有個世代簪纓的娘家。 放在平日,這樣的娘家或許不會、也不敢往宮里伸手,一旦被察覺便要引起皇帝忌憚??扇羰菦_著冷宮嬪妃去,那就大有不同。 冷宮,到底是個無人在意的地方,已被廢黜的人死了就死了,只消用草席一卷、推出亂葬崗埋了便是,對柳家來說自是不難,恰可拿來四兩拔千斤。 顧清霜想透這些,自顧自地長吁口氣:“夫人好聰慧……也好魄力?!?/br> “哪有什么聰慧和魄力?!绷蛉藬[手,但聽笑音,顯還是被顧清霜夸得受用。 語中頓了半晌,她又說:“女人吶,還是要學一學那些男人。莫要時時想著那起子小情小愛,總歸還是有權在手,才最管用?!?/br> 說著她湊近了些許。顧清霜下意識地也與她湊近,她壓音道:“妾身說句冒犯的話――這點上,妾身瞧娘娘比阿雁要強?!?/br> 顧清霜一怔,嗤笑著打趣:“夫人別這樣說。阿雁日后若知道了,可要指著我罵了?!?/br> “妾身說得可是實話?!绷蛉艘娝粣?,銜著笑繼續說下去,“阿雁這孩子……我從小不肯讓她接觸宅子里那些明爭暗斗。因為那終究只是雞毛蒜皮,學來也就那么一丁點用。不似那些正經的謀略,實打實的是安身立命之本?!?/br> 也為著這個,她從來愿意讓阿雁讀些史書政書。誰知這孩子書讀得倒好,卻不知變通,一朝在宮里出了事,竟還想著要與她打聽那些雞毛蒜皮的功夫。 這位柔婕就不一樣了。 柳夫人塞了銀子,詳詳細細地打聽了她去宮正司問話的經過。雖明面上看著也還是深宅內院里的斗法,但柳夫人注意到三個耐人尋味之處。 一來自是她敢使詐。明知佘寶林就在不遠處的牢室里,面前還有那么多宮正司的宮人,她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誆人的話張口就來。 常言總說“兵不厭詐”,但反過來說,能詐得漂亮、詐得不露馬腳也是不易的,頗要有幾分氣度才撐得起來。 二來,是她臨離開前路過佘寶林的牢房,還不忘為佘寶林說了句話。 柳夫人聽聞她與佘寶林并不相熟,阿仁又已招供,佘寶林被放出來是遲早的事,她的那句話也不過讓佘寶林少受些罪,不說也無大礙。但她還是說了,可見是時時提著心弦,讓自己多結友、少樹敵。 第三點,在柳夫人看來最為重要――她一個在旁人眼里最是心善的主兒,這回卻沒開口為那阿仁和阿仁的家人說半句話。 這是寧可自己遭人議論也不肯留下禍患。否則若她肯開口,皇帝未必不肯寬恕兩分,但事情傳開,宮人們多少要存了僥幸,覺得自己即便犯下滔天大禍家人也可逃過一死,自己的一命還能為家人換得銀錢。 這樣的禍患一旦留下,就有可能落在她或她的孩子頭上。 提前堵上,這叫遠見。 柳夫人打聽來這些細由之后,慢慢地品了好半晌??此葡∷善匠5囊患?,真做起來,能處處這樣周全也并不容易。 這位柔婕妤確是個能人。 柳夫人于是便也有了自己的算盤――阿雁的性子在宮中難以自保,她這個做母親的,想找個人護著她。 是以往后的幾日,柳夫人便多了幾分殷勤?!耙笄凇边@檔子事,原就是料理得再小心也會被察覺的,倘若真不被察覺半分,反倒不必做了。 阿詩覺察之后就緊張起來,私下里小心地問顧清霜:“這柳夫人這樣殷勤,莫不是有什么圖謀?” 顧清霜手里正把玩著柳夫人新送來的手爐,聽言笑一聲:“不怕她有圖謀?!?/br> 反正她對柳夫人也有圖謀。 這宮里,還有比互惠互利更好的事么? 第57章 明嬪鳴冤 在凌貴人供出明嬪的當日, 供狀便被送進了紫宸殿。柳夫人與她說了什么自也都記錄在案,一字不差地呈給皇帝。然皇帝事多人忙,很是過了幾日才看。這幾日里, 顧清霜忙于和柳雁、柳夫人走動,后宮大多數人則不免緊張地盯著明嬪的反應, 也有人好奇晴妃會如何, 畢竟明嬪與晴妃是實實在在沾親的表姐妹。 八月廿一這日,皇帝該是終于顧上看那供詞了。臨近晌午時,御前宮人到舒德宮傳了話,請柳夫人到紫宸殿一敘。前后腳的工夫,顧清霜正好去看望柳雁, 聞得這事,便是一喟:“我聽聞宮正司順著凌貴人所言又查了一番,卻是什么證據也沒有,皇上大抵是不會重責明嬪了?!?/br> 柳雁很平靜地點一點頭:“母親也這樣說。還料到皇上會傳她過去, 解釋安撫。我想著, 也罷了吧。這宮里頭, 讓帝王起疑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位份如何倒不打緊?!?/br> “你能這樣想便好?!鳖櫱逅α诵?,“心思放寬些, 好好將孩子生下來,才是當下最緊要的事?!?/br> 柳雁也笑著,點一點頭, 索性不再多說這些, 自顧自端起床邊小幾上的燕窩來吃。過了約莫兩刻, 柳夫人離了紫宸殿,回舒德宮時袁江一道前來, 傳旨晉柳雁至從四品嬪位。 又過一刻,滿宮便都聽說,明嬪跪到了紫宸殿前去,鳴冤不止。 顧清霜聞訊一哂,揮退進來稟話的衛稟,就跟柳雁說:“好大的熱鬧,我得親眼瞧瞧去,回來再講給你聽?!?/br> 柳雁嗔她一眼:“jiejie就是自己想湊趣兒,少拿我說事?!?/br> 顧清霜便又說:“那我可就不回來了,一會兒直接回懷瑾宮歇下了?!?/br> 柳雁聽言卻又不肯,板起臉來要她必須回來。柳夫人在旁邊聽她們斗嘴邊笑,待顧清霜起身準備離開,她也一并起了身,親自將顧清霜送到門口。 這份殷勤,顧清霜心領神會,只是柳夫人要一直在宮中待到柳雁生產,這層窗戶紙便也不必急著戳破。想來到了合適的時候,柳夫人覺得能開口了,自己便會開口。 過不太久,步輦停在了紫宸殿前的廣場上。顧清霜側首一瞧,就見明嬪跪在地上。正值秋日,她跪了這半晌,身形已顫栗起來,也不知是恐懼多些還是受涼多些。 紫宸殿的殿門緊閉著,她自不敢硬闖,只得一聲聲地哭喊:“皇上,臣妾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