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來說，葵然的狀況只能算小case，肆意黑著臉交完錢又帶他打了止痛安排了病房，坐在床邊等待天亮醫生上班進行ct和x光。

其實葵然很扛痛，只要不亂動止痛藥就用不上，但他這會兒想裝裝可憐討點關懷，便任由醫生處置了。經濟條件暫不允許住單獨病房，于是左右都有人躺著，只在床頭開了盞小燈，連肆意的表情都照不明白。

肆意一直沉默不語，想到他心急如焚沖下去看到葵然歪著身子跟自己說“我好像動不了了”的畫面，身上的冷汗就能撲上一層又一層。

周圍發出低沉的鼾聲，葵然咽了口吐沫，輕聲說：“肆意，你會照顧我嗎？”

肆意是真的怕了，兩層高的樓梯他說跳就跳，如果說“不”，天知道這人又會干出什么事兒來。

肆意抬眼看著他，雙眸淹沒在濃厚的陰影里。

“meimei學習不好，爸爸mama沒空照顧我的?！?/br>
肆意終于開口，嗓子都是粘的：“…我不用上學嗎？”

“你不用時刻都看著我，讓我呆在家里就好，我不想給爸媽添麻煩?！?/br>
“…那我呢？”心底涌上一股酸澀，肆意說：“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我就無所謂是嗎？我們過著毫無交集的生活，你非把它攪渾是嗎？！”

yingying的床板被錘響，鼾聲戛然而止?？黄届o的看著肆意，待到屬于沉睡的聲音再次出現，才緩緩開口：“我們本來就是一起的?！?/br>
“你說的一起是什么意思你自己心里清楚?！彼烈庹f著又來了火氣：“不要再給我扯奇怪的話，正常點兒行么？你知不知道我看見你渾身都不舒服，我是倒霉分到了個小破家庭里，但過得并不差，我不想跟你扯上一點關系，明白么？”

“…不是你先綁了我去學校借錢的嗎？”葵然說：“你不看信息的嗎？我不知道你找他做了什么，但現在學校我也回不去了?！?/br>
肆意一頓，掏出手機看一眼，立即站起來要把葵然翻過去，剛一動葵然便吃痛的叫了一聲，他只好伸出手，探索著，在葵然溫熱的后頸摸到一個小小的坑洞，上面yingying的，不知道結了幾層血痂。

…開頭沒開好，于是全盤皆輸，后頭的就還不清了。

深深的無力感席卷了肆意的身心，他撐著額頭思索許久，帶著滿滿的不甘，給遠在幾千公里外的周謹發了消息。

——媽，借我點兒錢應個急，過倆月還你。

（三）

葵然在天亮后不久光榮變身石膏男孩兒，小腿裂紋骨折并不嚴重，加上少年人迅猛的恢復能力，一個多月就能拆。

他立刻給mama了發消息，說這個周末復習功課不能回去，指尖在屏幕上飛舞的時候嘴角也忍不住翹起——太好了，至少能在肆意身邊呆一個月。

肆意得知這一切后沒有任何反應，沉默著撥通了一個號碼，半小時后，頭發半黃不黑的精瘦男生出現在葵然面前，望了望他又望了望肆意，狂眨幾下眼睛，感嘆：“牛逼！”

肆意問：“車呢？”

“樓下…這人怎么架??？我沒經驗啊也?！?/br>
肆意轉身把一雙拐遞給男生，說：“你扛這玩意兒就行了，第一天，他不大會用?！?/br>
語氣聽不出什么情緒，只是從頭到尾沒有看葵然一眼，就連過去攬著他的時候雙眼也只盯著地面。

葵然在外人面前不愛說話，默默被搬上出租車，占據后排的三分之二，脊背貼著肆意的胸膛把他擠到門口，肆意扭頭只看窗外，連點兒鼻息都不分給他?？粎s仍是開心的，前座的男生在這時轉頭沖他說：“幸會啊，肆兒的朋友陸思學，叫我六兒就行?！?/br>
葵然被這兒化音搞暈了，默默嘀咕一句：“四六二十四?！?/br>
毫無意義，他只是想到規律公式就要念出來，念完了才反應過來，又說：“葵然。他的…哥哥弟弟隨便吧?！?/br>
“嘿，隨便還挺有意思的，你倆真行，半夜溜滑梯，童心未免??！”

“童心未泯?！彼烈庹f。

“高一學弟禁止造次！”陸思學瞪過去，轉瞬又擔心起來：“不過您該回學校了吧？期末再搞大型不及格還得上第四個高一?！?/br>
葵然忍不住問：“到底有多少不及格？”

“嗨！弟弟你不知道吧！”陸思學自來熟的沖葵然揮揮手：“我肆兒哥，蘭河市第一打野，人擋打人佛擋掄佛，就是打不垮智商的高山，除了語文和體育全都不及格！”

肆意沒精打采的下令：“你他媽閉嘴吧?！?/br>
葵然卻沒有嘲笑他，而是輕輕戳了戳肆意的手指，說：“我可以幫你補功課的，你別住學校了?！?/br>
“住學校？郊縣走讀生才有資格住學校，我肆兒還不配～”

葵然張嘴空了一瞬，了然的點頭，嘴角翹了起來。

肆意的火氣終于點著，一拳砸上陸思學的椅背：“再他媽逼逼給你毒啞了！”

“什么你要請我吃飯??？那吃??！只要我肆兒請我，毒鼠強拌砒霜，隨便來！”

肆意顯然不上當，壓根兒懶得搭理，路思學卻將笑臉收了收，對肆意說：“搓一頓唄，真有點事兒要告訴你?！?/br>
（四）

葵然的活動據點只剩下一張床，他背靠枕頭坐著，面前攤著肆意的課本，雙拐丟在一邊。肆意回來協助他上了個廁所，立刻把拐杖放在床頭，陰沉道：“快學著用，我可不天天伺候你吃喝拉撒?！?/br>
葵然說：“把你桌上書給我看看?！?/br>
···油鹽不進，雞同鴨講。

肆意直接沖出房門，葵然稍坐片刻就夾著雙拐利索的蹦到桌前，將書一本本丟到床上——他不是第一次骨折，拐棍兒用的跟騎自行車一樣順溜。做完這些又躺回去，把上次未看完的書本重新翻開，結果卻發現了新大陸。

雖然每一本都干凈的沒有任何學術信息，但邊角料還真不少。

比如古人半身像下圓珠筆畫上的蓬蓬裙，還有生物書上的手繪大唧唧，以及卷起袖子努力干活的勞動人民插圖旁邊一行小小的標注：目測34D。

肆意在葵然心里除了溫柔、憤怒、暴力和不耐煩之外，又多了一點可愛的意味，雖然這跟他沒有任何關系，卻好像發現了心上人的日記，又暖又癢，恨不得撕下來保存。

葵然這么想著便掏出手機，一張一張把它們拍了下來，然后他告訴自己，得幫肆意升學，不能讓他沒有新的課本畫。

一整個下午心情都很好，葵然拍完照片不想被發現，便把書又運回去。直到肚子咕咕叫起來才恍然肆意出去了很久，不過并不是很擔心，他對著空氣點點頭，默默在紙上寫字。

已知條件一：肆意說住校是騙人的。已知條件二：已經以身試法告訴他說死就死絕不含糊！所以，肆意應該不敢丟下我不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