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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的地方扇你巴掌。而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我從來都沒有背叛過你,可你是怎么對待我的?疼,真的很疼,你知道骨rou分離嗎?我被那輛卡車撞成那樣,你在哪里?現在你要為了你那膚淺的愛情再殺了我嗎?”他似乎能聞到那股血腥味,美和說的那種骨rou分離,摟著他的人是一團血rou,沒有臉,也沒有皮囊。就像他當時見到的美和,殘殘破破,被子下面蓋著的身體缺了一些零件。醫生勉強地拼好了他,卻沒救活他的大腦。他當時不敢看。他害怕得蹲在地上,只敢看床底的那雙鞋。美和穿的那雙破舊的運動鞋,原本是白的,卻成了暗紅,上面黏著粘稠的東西,不只是血。就像他用刀割動脈時見到的那樣。血不是流出來的,是涌出來的,連同他生命里的那些污濁。他知道這些都是假的,但卻比真實還要真實。如果他一年四季都活在幻想里,誰敢說他的幻想比真實要虛假,他太害怕了,他害怕美和的臉,美和的聲音,他害怕死。沒錯,他害怕死,當生命真的要從他的指尖溜走,他又害怕了起來,像個懦夫一樣地想起顧重。顧重是唯一一個站在太陽底下的,即使皺著眉看他,很不耐煩,很討厭他的模樣,但只要握住顧重的手,他好像也是暖的。他狠狠地摁住自己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枚小小的圓環,箍住了他的心臟,也箍住了他的疼痛。救救我吧。我無數次想對你說,救救我吧。我不想活在幻想里,想要知道一日三餐的味道,想要知道不同的酒的滋味,想要早起的時候伸個懶腰說好困,很多年前我無數次地想要這么跟你說。但我不想剝奪你打籃球、游泳和戀愛的快樂。但原來這么多年,我都搞錯了。想要求救的人,想要從深淵里站起來,向你大喊才可以。沈望幾乎是顫抖地抵住美和的肩膀:“如果你是美和,你不會對我說這種話,你明明知道我最討厭,最好怕聽到什么。他沒有你這么陰暗,即使在我的幻想里他讓我好好地面對我的工作和愛情,你根本就不是他?!?/br>“你太小看了時間的力量……”“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對他來說也是。正因為他善良,幫那么軟弱的我尋找正直,我才離不開他。但是他肯定不希望我一直活在他的幻想里,我不準你模仿他,總是纏著我不放?!?/br>“那我是誰?”沈望第一次推開了他,借著窗外微微照進來的月光,看清了他的臉。那是一張格外熟悉的臉,帶著金絲框的眼鏡,穿了件滿是補丁的大衣。露出來的手臂卻是老虎的皮毛,正如他的血盆大口。多少年了,沈望從沒敢正面面對過他。小時候的他,躲在衣柜里看他跟那些叔叔阿姨打電話。長大后,甚至不敢在他入獄的時候出來作證。“你害怕嗎?”“害怕?這次我會真的捅死你?!?/br>他抓起桌上的剪刀,幾乎是瘋癲地刺進他的心臟,他聽到了心臟破裂的聲音,他不但沒有停止,相反,他更加用力地刺了進去,他幾乎是瘋了,不管臉上濺到的是院長的血,還是他的血,他要刺破他的骨頭,刺破他的心臟,把那顆心臟挖出來扔在路邊。“你這樣可就變成殺人犯了,你不后悔嗎?”“我唯一后悔的就是二十年前我沒有這么做,我應該在你第一次讓我去做那些事情的時候就殺了你,不會給你犯下更多錯誤的機會。我只害怕我不能砍下你的頭顱,懸掛在你的家門口,讓所有人看看你是什么畜生?!?/br>他逼近那副眼鏡。他要看看那眼鏡下面到底藏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作為人類,他的眼睛還會是以前那回事嗎?冷血的、缺少黑色的眼白?還是只是兩個窟窿而已。然而真當他看到時,他才發現,那是一雙渾濁的眼睛,被剝奪了青春和善意的,只剩下年邁的眼睛,就像是路人隨處可見的老人。他所恐懼的原來一直都只是一雙這樣普通的眼睛。他猛地后退,所有的一切都頓時消失了。陽光爭先恐后地照進了他的房間,那薄薄的窗簾什么都攔不住,包括陽光。他睜開眼睛,看向自己的手,那枚銀色的戒指發著悠悠的光,而床頭的剪刀完好無損地躺在那里。沒有美和,也沒有院長,他的頭發上也沒有血跡。“對不起,美和?!?/br>他輕聲對著空氣說。然而回答他的只有窗外吹進來的微風,還有吵吵鬧鬧的記者團。他拔了手背上的針,不管上面有沒有冒血珠,拿起床頭的剪刀,他的身體就像一臺破舊的機器,吭哧吭哧地發出機械的聲音。但他卻頭一回地覺得輕盈。他摸進了廁所,開了那盞小小的燈,正面對他的是一面鏡子,他瞇著眼睛看鏡子里的鬼怪,但他既沒有看到老虎,也沒有看到蛇的瞳孔,只有他。他的臉被完完整整、一絲不差地映在里面。他認真地打量自己,才發現他眼下那濃重的青,嘴角起了皮,下巴尖得病態。而他那頭黑色的長發,更是毛毛糙糙。他握緊了剪刀,屏住呼吸,那些干枯的頭發連同他停滯不前的生命都隨著咔嚓咔嚓的聲音落了地,他剪得不夠齊整,但一切都是新的。“怎么突然剪頭發了?”沈望聽到聲音,向后看去,徐斯靠著門框,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長發很麻煩,”沈望很專注地盯著他,“我能問你個問題嗎?”“說?!?/br>“你那本,女主角的原型是我?”徐斯的笑容一滯,說:“是?!钡稚系幕顒硬煌?,他從袋子里拿出三盒菜,分別是糖醋排骨、炒青菜和蒜蓉粉絲,還有一盒米飯,他很自然地支起病床旁立著的便攜桌椅,坐在那木質板凳上,大喇喇地翹起二郎腿。“她自殺的時候就沒有什么舍不得的東西?”徐斯揀了塊排骨吃,語音不清地道:“沒有吧,對她而言,都是虛假的?!?/br>沈望聽了,只是哦了聲,沒有再說,但也支起了木凳,坐在徐斯的對面,問他:“你怎么就拿一雙筷子?”徐斯道:“你要吃飯?”沈望從袋子里摸出另一雙木筷,輕輕松松地掰開,對著三道菜發愣道:“有點餓?!?/br>“不吐了?”“吐了再說,難得有食欲,”沈望挑挑揀揀地吃了口青菜,一股水的味道,一點油也沒放,便皺著眉說,“這店燒的中國菜也太難吃了,不知道美國的華人街怎么樣?!?/br>“怎么著,你還想住趟美國的醫院?”沈望道:“去紐約看看腦子?!?/br>徐斯抬頭看他:“認真的?”“嗯,”沈望云淡風輕地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