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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山巒,而他戴著頭巾,風塵仆仆地對著鏡頭比耶。沒有留下一個文字,真像他的風格。沈望拍了眼前的西瓜,發還給他。美和對他的行為表示無奈,但沈望一向是這么和徐斯相處的。美和自顧自地說:“上次他從巴黎帶回來個畫家,這次不知道要從沙漠里帶回什么?”“帶回個駱駝?!?/br>美和斜看他:“怪不得顧重總覺得你和徐斯有一腿,你們倆都太愛玩笑,整天說話沒邊沒界的?!?/br>沈望眨眨眼睛:“我就說駱駝,怎么就沒邊沒界的?”顧重別的都沒說錯,唯獨說錯了他和徐斯。他真真切切地和徐斯清清白白。但美和卻說:“因為你和徐斯總在一個頻道上,你又從不遮掩你和徐斯心靈相通?!?/br>沈望依舊不懂。但他記下了美和的話,美和總是能補足他失去的東西。雖然他不理解,但他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就像小時候,當他用貧瘠的語言阻止那些孩子們燒死螞蟻時,只有美和會幫他,并且會用“殘忍”、“你們身處螞蟻的位置想想”這樣的道理幫他說服他們,補足他的怯弱和不善言辭。美和總能幫他分析所有的煩惱,就像是天生的朋友一樣。沈望突然心軟綿綿的,兩只手一起交握住美和的手臂,輕輕地說:“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要相信我。而且你知道的,我根本就沒有辦法騙你?!?/br>美和很認真地說:“我知道?!?/br>顧重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走到這里,但他的腿、他的手臂好像不受他的cao控,他進了這棟白色的巨塔,里面很安靜,地磚被擦得透亮,偶爾有護士扶著病人從他的身側擦肩而過,那個病人歪著頭,眼袋深重,舌頭和口水都伸得很長。護士問他:“請問您找誰?”“顧槐堂?!?/br>“有家屬卡嗎?”“有?!?/br>“好的,在這里簽下您的名字和電話號碼,稍等兩分鐘,會有護士帶您進去,會面時請摘下機械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弊o士又看了眼他手上的禮品盒,突然笑了:“這里不是普通的醫院,不用帶禮物,而且他也用不到,這種鮮艷的包裝盒只會讓他們注意力持續下降?!?/br>“……謝謝,我知道了?!?/br>后來他進病房的時候,不僅把表摘了下來,甚至把他身上所有的飾品、零碎的小物件都摘下了。他輕輕地推門進去,聞到一股酸臭味,那個縮成一團的身影倏然起身看他,縱使他知道自己是安全的,但他依然下意識地退后了一步,他輕輕地喚了聲:“顧槐堂?!?/br>那人窸窸窣窣地晃動了一陣,然后抬頭看他,顧重被他的臉色嚇了一跳——一張沒有任何血色的臉,眼窩深陷,眼珠子就像一顆透明的玻璃球似的嵌在眼眶里,他手里攥著一把紙折出來的匕首。“你是誰?”“我是顧重,你還記得嗎?”“你之前來過嗎?我看你的臉很眼熟?!鳖櫥碧媚笾掷锏募?,一邊看他,一邊撫那折痕。“沒有,這是我第一次來?!?/br>顧槐堂手一頓:“找我有什么事?”“我只是順路來的?!?/br>“你說謊?!鳖櫥碧每聪蛩骸皼]有人會順路來這里看我的??上椰F在什么忙都幫不上你,我所有的銀行卡都被凍結了,他們都說我有病。但是我卻不覺得,你難道不覺得他們才是有病的,卻把我這個正常人抓起來了,不是嗎?他們判斷我有病的標準是什么?他們甚至連霍奇猜想都不知道?!?/br>顧重安靜地聽他講,顧槐堂突然問:“你代數幾何好嗎?”“怎么了?”“你知道霍奇猜想嗎?”他一遍遍地用手捋那折痕,那張紙已經變得軟綿綿的了。“我不知道?!?/br>顧槐堂長長地哦了聲,繼續玩自己的紙。偶爾會打量顧重的臉。顧槐堂說:“我總覺得你有些眼熟?!?/br>顧重笑了下:“我叫顧重?!?/br>顧槐堂一動不動地盯著他,過了好一會兒,他似乎認出了多年未見的人,問:“那你為什么會回來?”“替你收拾爛攤,我本來只需要做做游戲開發?!?/br>“你馬上就會解脫了——對了,你知不知道合租?我的大腦只是被一群人合租了,但我的大腦還是我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沒有人能夠打倒我,我遲早會把他們全部消滅的?!?/br>“什么時候?”“很快,很快?!?/br>顧槐堂睨了他眼:“你和你媽都是很會說謊的人,說什么對顧家的產業沒有興趣,還不是興沖沖地跑回中國來了?”“我也不想,只是你的突發情況,讓皇圖陷入了內斗,老頭兒找我來鎮場子而已。等你病好了,我自然會把皇圖還給你。只是你能不能暫且讓你的部員不要再找我的麻煩?公關部所有人被撤職的話,場面會很難看?!?/br>顧槐堂陰森森地盯著他:“你敢嗎?”“誰知道呢?畢竟我不在乎顧家,也不在乎皇圖?!?/br>“那你在乎什么?”“別的任何,或許關注北極熊的生存狀態還稍微有點意義?!?/br>“我還以為你是來威脅我的?!?/br>“雖然我不在乎顧家,但既然現在老頭兒讓我來繼承,那我也不會敷衍了事,所以我是來通知你的,手不要伸這么長?!鳖欀馗┫律韥?,棕灰色的眼睛毫無表情地盯著他,顧槐堂的顏色是黑色的,但黑得不這么干凈,是烏鴉的顏色。顧槐堂的體面被撕裂得干凈了,像是被搟面杖碾過似的,扭曲地滾動起來,喉嚨里發出野獸的聲音,就連顧重也被這樣的癲狂駭住了,頗有些不知所措地站著,只聽到顧槐堂一個勁地在喊廢物,外面的護士卻像是習慣了似的涌了進來,四五個女生摁住他的四肢,冰冷的針推進他的身體里,然后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顧槐堂依舊軟綿綿地捏著那張紙,但眼珠子狠狠地往他的方向瞪,像是在看一個仇人,而領他進門的護士對他說:“你不應該刺激他,雖然他沒有特別攻擊性的人格,但畢竟情緒是很不穩定的?!?/br>“所以剛剛跟我對話的是他的第一人格嗎?”“不是,是他的第二人格,冷靜、疏遠,而且是個個人中心主義者。他的第一人格已經很久沒有出現了?!鳖欀睾芑腥?。然后這個護士囑咐其他的人,趁他睡的時候給他收拾床底的尿盆,顧重才發現他的床上有一個洞,下面是一個桶,他幾乎想要嘔吐。而那個護士卻繼續囑咐一個年邁的護工:“幫他身上擦擦干凈,小心別得痔瘡了?!?/br>她說話的聲音很冷靜,所有的人都很冷靜,或許只有他和里面的人不冷靜。“為什么要在他的床上設置廁所?”“他的第五人格只有三歲,晚上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