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室的燈熄滅，望著被醫生推出，身上安置了呼吸等等管道儀器的林叔，紀輕冉有一剎頭腦空白得幾乎聽不見里顧承執的聲音。

≈t;我，我晚點回來，你先吃吧，不用等我?！?/br>
紀輕冉恍惚地掛掉了電話，身體本能地追隨著病床的方向跑去。

鄭管家本來還想勸說幾句，只是當聽到醫生低聲告訴給他的急救結果后，老人沉沉地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打通了大少爺的電話。

只能希望大少爺能多體諒一下小紀少爺現在的心情吧。

然而鄭管家撥下了號碼之后，傳來的卻是久久的“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請稍后……”的提示聲。

林叔叔很快就醒了，比較起之前面色蒼白痛苦的模樣，經過了急救的林明軒戴著呼吸，臉色有種讓人一看就害怕的不正常的潤紅，望著傻愣愣地站在旁邊的紀輕冉，林明軒嘶啞地在呼吸下的口艱難地開口。

紀輕冉乖乖坐下來，他的腦子里已經完全被林叔叔不正常的虛弱模樣占據，已經沒有空間思考自己在做些什么了。

呼吸下的林叔艱難開口道，“答應我，好不好……”

他已經完全不記得林叔之前說了什么，只是看著男人在呼吸下掙扎喘息的白霧和那不正常的散射的瞳眸，紀輕冉下意識地拼命點頭道，他的聲音里已經帶上了些許哭腔地說道。

“我答應您，我什么都答應您，您不要走好不好……？”

這個世界除了顧承執以外，唯一給過他溫暖的，也只有病床上這個曾經高大溫暖得仿佛無所不能的能夠保護他的人了。

哪怕已經做好了林叔叔不可能如同正常人一般壽命還有很長的準備，紀輕冉發現自己還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曾經活蹦亂跳的人如今在自己面前一點點離開的場景。

在呼吸下男人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林明軒的指微微動了動，最后還是沒有力氣摸上紀輕冉的頭。

“……好?！?/br>
男人應下的聲音輕如蚊訥，幾乎融進了粗重的喘息聲里，然而聽到這句回答，紀輕冉的情緒如同找到一處宣泄的地方一般，終于潰不成堤。

到了最后，是鄭管家看不下去紀輕冉失神落魄得宛如被丟下的孩子一般的樣子，將紀輕冉帶了出來。

“小紀少爺……”

紀輕冉感覺自己腦子仿佛被重錘狠狠敲了一下一樣，鄭管家的話傳進了他的耳朵里，他卻無論如何都回答不了鄭管家的問題。

送到的晚餐色香味俱全，紀輕冉強逼著自己一口口地塞進了胃里，然而從身體深處一直積累的一股惡心和疲憊感覺猛然涌上，紀輕冉沖到了廁所里，將自己餐和早餐都吐得一干二凈。

世界陡然安靜了下來，紀輕冉感覺到一只小很輕很輕地在他背上輕撫著。

這種在痛苦沉浮卻被人安撫的感覺仿佛只是他的一種幻覺，紀輕冉卻感覺到了燒灼著胃部的疼痛被撫平了些許。

就在他想抬頭想向那的主人說一聲謝謝的時候，紀輕冉陡然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

他進的可是私人病房的洗間單間，更不用說還有鄭管家在外面守著，怎么可能有別的人進來？！

然而當紀輕冉猛然轉過頭的時候，他卻看到了一張出乎他意料之外，卻算得上熟悉的面孔。

——那個曾經賣給他紙花的男孩。

男孩的眼睛被紗布一圈圈地纏起來，臉的輪廓因為削瘦得太過可怕，仿佛沒有多少血rou，只是一層皮包著的娃娃一般，蒼白的唇和面孔沒有絲毫血色。

以著咫尺的距離這般近地看著男孩的面孔，紀輕冉感覺到一種微涼得讓他的心臟加快跳動的心悸來。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心的痛楚短暫地被此時的疑惑蓋過，紀輕冉輕聲問道。

哪怕清楚這個孩子是半人半鬼的存在，然而紀輕冉心奇異地竟然沒有多少懼怕的感覺。

或許是察覺到紀輕冉的目光落到自己的面孔上，男孩有些怯怕地偏了偏頭，仿佛不想讓紀輕冉打量他樣子，男孩輕聲說道。

“我看到哥哥好像很難受，就想……幫幫哥哥，嚇到哥哥了嗎？”

如果能和“哥哥”在一起的話，就算是那個鬼，殺掉也是可以的。

明明男孩才是半人半鬼的存在，然而這一刻，紀輕冉卻覺得面前的男童脆弱得就連大一點的動靜都會被吹散—樣。

而明明和這個孩子只有一面之緣，甚至那紙花是用冥鈔做的誤會也是由這個盲童引起的，然而奇異得，或許是因為眼緣的緣故，紀輕冉并不怎么生氣，望著那個孩子更加蒼白瘦削的面孔，他甚至短暫地壓下了對林叔病情的惦念。

“上一次，你為什么賣冥鈔做的紙花紿我？”

紀輕冉半蹲在地上，微微俯視著眼前這個孩子。

男孩的眼用布包著，然而頭卻是準確地偏向了他所在的方向。

“我想掙錢買禮物，冥鈔是我唯一有的可以做花的東西，哥哥，你覺得漂亮嗎？”男孩一字一句有些緩慢地說道，似乎是有些局促，又有些期待，蒼白的指微微拉上了紀輕冉的衣角，仿佛已經做好了隨時被他打開的準備。

紀輕冉伸出，他握住了男孩冰冷徹骨的，只覺得這個孩子的比較顧承執還要冷得嚇人。

想著那一捧艷麗的玫瑰花，紀輕冉有些不自然地轉開了話題。

“你打算買禮物送紿誰？”

男孩抿了抿唇，平靜地說道，“mama和爸爸?！?/br>
聽到這個詞，紀輕冉覺得心的負罪感莫名輕了很多，如果這個男孩的經歷和前世被他打掉的孩子太過相像的話，他覺得他可能一見到這個孩子，就忍不住想到上輩子被他打掉的那個孩子。

“那你的家人呢？他們怎么放心你一個人跑岀來？”

仿佛被戳到了痛點，男孩唇上唯一的血色淡得幾乎消失不見，然而男孩卻沒有一點逃避意思地乖巧地繼續回答道。

“他們不要我了?！?/br>
心臟仿佛被針猛然戳了一下，紀輕冉的眼神微微恍惚著，望著面前的這個孩子，他忍不住放柔著口氣繼續說道。

“抱歉，我不應該問的?！?/br>
男孩搖了搖頭，語速微微急促地說道，“哥哥，你問吧，我很久沒和人說過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