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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個孔,箍好,表盤調正,“你是二十號回上海對么?” 她訥訥點頭。 他指著表間的日歷盤道:“現在是十五,在三十一號之前,我會回到上海。假使被什么事耽擱了,回不去,那……” 指尖挪向這一刻的時分和分針,“十點二十分。未必每一天都可以,但只要可以,我會想辦法,讓你接到我的電話?!?/br> 他將她的表收入懷中,“你的表壞了,留在我這兒,修好了,還你?!?/br> “我的表哪有壞……” 車上的喇叭響了兩聲,他不能再久留了。 他說:“我必須走了?!?/br> 她抿了抿唇,不敢再耽誤他的時間,知他顧慮什么,倒退幾步,跨回到校門內,他往車方向邁步,車窗拉下時,沖她指了指手表,意思是“快回宿舍”。 等車離開,她的大腦才后知后覺恢復反應力。 踱到校園里,走到路燈較為明晰的位置,開始端詳這塊手表。 表盤是不同角度不同“色”澤的深藍,表殼和指針呈金“色”,黑“色”表帶戴著有些年頭了,表鏡卻幾乎沒有劃痕,可見手表的主人對此很是珍惜。 可是,她明明在等他答話,怎么忽然換起表來了?還讓她回上海等…… 等? 他讓她等他。 ……這是聽懂了她的話了么? 云知在“他到底知不知道她是她”這個問題上糾結到半夜,連入了夢都在彷徨,以至于第二日上課都差些遲到。 第二個問題雖然答案未明,第一個問題她心里倒是有了譜。 蔡校長說自己因年齡大來不及重學許多知識,她尚且年輕,又何必急于一時? 下課后,她當機立斷去找馬老,告訴他自己決定要學完高中課程再考學,她將竭盡所能,但凡能成,明年自會來試,要是實力不允許,還是一步一個腳印的做好基礎。 三位教授聽她這么說,固然略表失望,又難免欣慰,皆覺此女踏實謙遜,目光長遠,不僅是學習能力強,尤其人品也難能可貴。 而教授們的辦公室都在一棟樓內,此事一傳十,十傳二十,之后兩三天換了課的云知依舊沒逃過成為關注點的命運。 等流傳到學生堆里時,又裂變成了多種版本,再加上文學賽獲獎的光環,她簡直快成了新一屆的啟明星——所有同期學生都在等看辯論論壇那天她的表現。 云知心里多少有些慌“亂”。 一有空都要去圖書館看報,半顆心用在關注沈一拂的安危,半顆心用在準備論壇的稿子,每天早出晚歸的,回宿舍時通常見不著楚仙的人,直到她睡著后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三姐才回來。 是以,在這三四天內,兩姐妹做到了幾乎零交集,直到來京培訓的第十夜,她推開門,一開燈看到楚仙坐在床上,嚇了一跳。 待看楚仙穿著睡裙,以為是自己打擾她睡覺了,正要拉燈,楚仙忽道:“等一下,五meimei,我有話要同你說?!?/br> 她語氣溫和,不像是來找她斗嘴的,云知放下書,拉了凳子坐下問:“什么事???” “你可以幫我一個忙么?” “什么忙?” 楚仙起身,從床頭拿出一個錦盒,遞到她跟前,低聲問:“明天能不能去個地方,幫我把這個東西還給一個人?!?/br> 云知不明所以,先接過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一只翡翠玉鐲。 她自幼見多了奇珍異寶,只看這糯冰飄花的種質,顏“色”綠的純正且通透,就知是極貴重之物,哪怕是在前清也是要值上千兩白銀的。 “你……你這打哪來的?”云知忙將玉鐲收回錦盒當中,輕放在桌上,“誰送你的?” “是我……我爸爸的朋友,他說,只是個小小的禮物?!?/br> “這都能買下一棟宅子了,怎么能說是小小禮物呢?你腦子糊涂了?怎么能收這個?” “我起初不知道這鐲子有什么貴重的,現在知道了,不是讓你幫我還么?”楚仙也心虛的不得了,“他明天約我去喜樂堂,你幫我還,好么?” “喜樂堂?” “對,就是在八大胡同里,梨園,看梨園戲的?!?/br> 小七是妥妥的戲“迷”,云知當然知道喜樂堂是哪里。 “你為什么不自己去?” “我……”楚仙眼圈發紅,“我怕我去了,他會誤會我是……總之,我不能去?!?/br> “什么意思,你把話說清楚?!痹浦U著她的神“色”,“你、不會喜歡那個人吧?” 楚仙但泣不答。 她越不答,云知越是心驚:“林楚仙,你、你來北京是學習的,還是來談戀愛的啊……那對方是什么身份,什么來頭,你清楚人家的底細么你就……” “我沒有!我沒有答應他!我一開始……一開始是因為別的原因,為了,對,是因為他說能幫助家里的生意,我才和他吃過兩次飯,我沒有那個意思的。但今晚,他送了我鐲子,我才知道,興許是之前我令他誤會了……”楚仙握住云知的手,淚珠一滴滴滑下,抽泣著:“我是真的怕極了。所以,能不能拜托你……” “我不去?!痹浦芙^,“你應該把這件事直接告訴祖父,讓祖父來處理?!?/br> 楚仙一聽“祖父”,嚇得雙腿一軟,坐到地上,“祖父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會打死我的。而且,等祖父來處理這件事,真的成了我們收了別人的東西,到時有嘴也說不清了……必須明天還,拖不得的?!?/br> 云知沒應聲。 楚仙拉著她的袖子,極力抑制著自己的哭腔:“今夜他說,待明日我踏進喜樂堂,就是接受他的意思,我真的不能去啊??赡悴煌?,他們都不認識你,你只要拿著這個東西找到一位叫馮匡的人,他會帶你去見他的,你替我把東西還了,就說是我誤收了,直接出來就好了。本來就和你無關的事,他不會難為你的?!?/br> 云知一時拿不定主意,楚仙竟跪起身,膝行兩步,軟言求她:“五meimei,算我求求你了,這件事對我來說,要是一個處理不善,敗壞名聲事小,對家里而言,才是后患無窮。你就當是看在大哥、看在祖父的面子上,幫我這一次吧。我、我也沒說我不去,只是不和你一起進去,我會在門外等你的?!?/br> 這大概是云知第一次看到林楚仙低聲下氣、六神無主的模樣。 她哭的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云知再無動于衷下去,少不得要把其他宿舍的人引過來。只能把她扶起來,“哭管哪門子用?你起來說話?!?/br> 楚仙嘴唇仍在發抖:“你答應我了?” “你先同我說,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家里是干什么的?” “他……姓余,單名一個岳字,是北洋軍的一個少將,個子挺高的,模樣還算周正……他身邊的人都管他叫